“這簪子是我自己的。”
“這簪子是我丢的。”
雪見強忍住笑意,冷聲道:“三妮你說是你的,那就是不言說謊了?”
“這簪子是我撿到的。”
“這簪子不是我的。”
雪見皺了眉頭,“咦?你們倆個剛才不是這麽說的吧,怎麽都改了?”
不言猛地擡頭,“大少奶奶,這事和三妮無關。是我!是我偷着愛慕三妮已久,又偷着給她買了簪子,都是我!三妮她,一點都不知道的!要打要罰,隻沖我一人來就行,求求大少奶奶,千萬不要遷怒于三妮!”
三妮含淚望着他:“不言……”
雪見卻不容她多說什麽,冷冷地說:“勾引我們周府丫頭,你知道是什麽罪嗎?看來我是要将你交與白縣令了。”
三妮惶恐的轉過頭來:“大少奶奶,是我的錯,都是三妮引誘的不言,也是三妮讓不言給買的簪子,跟不言沒關系,要處罰,就處罰我好了。”
“三妮!”
看着眼前這瓊瑤小說的狗血橋段,雪見再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然後示意小梅扶起三妮,三妮猶自不肯,雪見無法,隻得親自過來扶她:“好了好了,不過是想看看你們二人是否真心實意,這下我就放心了!”
……
三妮帶淚的一張臉,茫然地望着雪見,雪見略略一拂行下蹲禮,拉了她的手正色道:“我怕這不言是個心口不一,不真心待你的,特意試他一試,三妮,就别怪雪見了,雪見給你賠個禮。”
三妮和不言,這才反應過來,不言也利落的站了起來。不言邊拍着身上的土,邊眉眼帶笑的望着三妮。
三妮一面懊惱着,這雪見自當了大少奶奶,竟是盼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盼瘋了,開始與人說媒說上了瘾吧?一面又羞澀着,二人間這一層若隐若現的窗戶紙被捅開後,隻覺得心中喜歡,眼前這個人,對自己如此維護,怎不讓人珍惜呢?
到底三妮還小,臉紅的恍若紅布,甩開雪見的手,一蹦腳罵道:“雪見,你當了大少奶奶,卻不正經起來,我,我不理你了!”說完掉頭跑了進去。
身後是幾個丫頭擋不住的笑聲。
雪見晃晃手指:“哎,哎,别看了,看我這邊,看我這邊。”
不言到底不敢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的玩笑,也紅了臉,拉長了聲調:“大少奶奶,您可真是閑涼的很哪。”
雪見隻是呵呵笑:“若你嫌我多事,我從此不管罷了。”
“别,别,别!”開玩笑,今天終于被雪見逼出了三妮的心思,不言隻差不知道北在哪裏了,以後諸事,更要有賴于雪見幫忙才是。于是鄭重地九十度彎腰行禮:“不言之事,就有勞大少奶奶費心了。”
雪見坦然的接受了他的大禮,三妮是和自己最要好的,那妮子從來都不作僞,直爽潑辣,又有情有義,這一年多的時間以後,從對感情的懵懂,到後來自然而然的流露,雪見都是看在眼裏的,今天這麽一逼,不過是讓她更深一步看清自己的内心而矣。
“你且先回京城幫你家少爺辦事吧,畢竟那邊一時也離不得人。等回來之時,我自會親自與你家少爺交待此事。”雪見見不言眉開眼笑,又道:“不過,若你在京城遇到更好的,也要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們必不會賴着你不放,會給你留半條命的。”
本來不言正待謝恩,聽得後面一句,剛要反駁,就被最後這一句嗆到了,苦着一張臉道:“不言是那種人嗎?”
雪見笑得很是得意,“是不是的,我也不敢說,你且用命來試便知!”
回到房間,周博手裏拿着一封信,眉頭深鎖,臉色很是凝重,雪見進來,都沒有查覺到。
“大郎。”雪見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周博這才一機靈,歎口氣,然後順手把手裏的信交與雪見。
雪見接了過來,上下左右前後都掃了一遍,然後滿面笑容的說:“大郎,你好象沒教過我認這麽多的字吧?”這人是故意的吧?本來自己能看懂的繁體字就有限,還得是印刷體才行,就這麽龍飛鳳舞的寫下來,跟看天書,有什麽區别?再加上骈五骈六的,正經扔自己臉上,都聽不明白,她是英文系的,真心對古文沒研究,有沒有搞錯?!!!
她其實是很羨慕那些穿來就文字一把抓的前輩們,但羨慕歸羨慕,砸自己身上,依舊還是硬傷!
看着雪見氣鼓鼓的臉,周博這才反應過來,輕輕一笑,“汪兄來的信。”
“他如今正是春風得意馬蹄急的時候,難得還有閑情逸緻關心百姓疾苦!”雪見說得惡毒,怎麽聽着都有吃不到葡萄的感覺。
周博隻是淡淡笑了笑,并沒有接茬。
雪見偏頭疑惑地看着他,“大郎,怎麽,有什麽事嗎?”自己這個夫君并不是那種吃醋拈酸之人,斷不會小肚雞腸的氣人有笑人無,這是在鬧哪樣?
小梅等人,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沉默半晌,周博才輕輕地道:“汪兄信中問我對皇商可有興趣。”
雪見眼前先是一亮,然後就暗淡下來,立馬就說:“大郎說過大順國輕商重農,即便做到皇商,我想也不一定就是什麽好事。”
曆史上那個叫曹雪芹的小主,他家祖上不也是有好幾人擔任過江甯織造一職嗎?說白了,可不就是皇商!但曹家仍然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康熙晚期皇子争儲的鬥争中,曹家曾多次保舉當時的八阿哥可勝任太子之職,惹怒了當時的四阿哥雍正,所以在雍正上台之後,馬上就手腳利索的收拾了曹家,曾繁盛一時的曹家徹底土崩瓦解,隻留下一個叫做紅樓夢的孩子,永遠活在人民心中。
周博似乎沒有想到雪見會對皇商不感興趣,于是扭頭望着雪見,好奇地問:“怎麽?當皇商就不再是普通商人,地位和現在是皆然不同的,這,不好嗎?”
雪見悻悻然:“雙面刃而矣。”
周博來了談性,和自己這個愛胡鬧的小妻子聊天,總會給他許多靈感。
“所謂‘皇商’,就是隸名在戶部下,可以爲皇家宮廷采辦各種物資的經商者……”
“大郎,我知道我不認字,沒讀過書,但我也不至于連皇商是什麽玩意兒都不知道吧?”雪見聽他科普這麽簡單的兩個字,登時大怒,尼瑪,我是現代淫民,比你有文化不知道多少倍,我會英語還會兩句耳熟能詳的日語,你會嗎?“不過就是專門伺候皇家的采辦罷了,跟馬莊的那幾個大戶人家的采辦,有什麽區别?不過是伺候的人等級不同罷……”
正歪解得開懷,卻被周博捂了嘴,幸虧屋裏沒人,這丫頭什麽大不敬的話都敢噶蹦蹦倒出來!
雪見推開他的手,我一穿越人士,又不是大順土著,當然沒有皇權至上忠君報國之類的想法,但穿來前,也是一個名義上的被“民主”人士,像那啥投票權啥的也是從小到大聽說過沒見過的,自然也知道有些權利是某些階層才能享受到的,所以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還是有譜的。這不是在自己家,就倆口子在嘛,至于怕成這樣嘛。
“冷靜,冷靜!”雪見說完,又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故意壓低嗓子說,“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可以頂着這個身份,光明正大的倚勢欺人,恃強霸市,借端累民了,對吧?”
周博無語的看着她,這商人爲之奮鬥爲之努力的至尊級待遇,怎麽讓她說出來,這麽别扭呢?
“皇商,可以替朝廷負責采買大内物資,大到宮廷修建的木材,皇上後宮的衣服織造,小到宮廷花木種植,女子胭脂水粉,東西雖小,但量大,且待遇豐厚受人尊重……”
“是不是還可以利潤最大化?是不是還可以和廟堂之人搭上關系?是不是還可以光宗耀祖?”雪見嗤之以鼻,當然,放哪朝哪代,皇商都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好的差事,就相當于現在負責政府采購的公司部門,那肥得……,不多說了,再說口水下來了。但是,這後面的勾勾叉叉就太多了,“咱們這樣無背景的,有沒有命消受這份美差到最後,就難說了,保不齊會被誰推出來當替罪羊的說。”
周博神色一悸,面色陰沉的望着雪見,這樣的見地,從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剛剛及笄不久的丫頭嘴裏說出來,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不信的。她到底,知道些什麽?
雪見卻沒有注意到周博的臉色,仍然撇着嘴叨叨着:“我看皇商最大的弊處就在于和皇家聯系過于緊密,這樣太容易牽扯到朝廷派系的争鬥裏,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又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不是把自己的安危系在别人身上嗎?”
“都是哪裏聽來的胡言亂語?”周博突然張口問。
“這還用聽來?”雪見想說,現代人人即知的常識嘛,到得嘴邊卻改成:“用膝蓋想也知道了,還用聽别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