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葫蘆長成後,還要有一系列的後期事宜,将模範打開,還要将葫蘆表皮刮掉,再對表面進行上光處理,這一道一道的工序複雜着呢,最後才能制成各種功用的葫蘆呢。周家的葫蘆是一個秘密,但要找幾個可靠的人,對于現在的周家來說,也是小事一件了。
地震過後,架上剩下未摘的葫蘆悉數被打掉,杜海大虎二虎周滿倉,很鄭重的把這四個人單獨叫來,又讓長福守住了門。不用多說,見到這造型奇特的葫蘆,這四人就差點沒驚叫出來。所以,不用周博再說明這事情的重要性,每個人都閉緊了嘴巴,手腳麻利的幹起活來。
周博和雪見也沒時間多說話,一起忙碌着,隻偶爾擡頭,給一個互相能看懂的眼神。
一群人在小園裏整整收拾了一下午,才把能用的整理出來,趁無人注意放進書房,然後又把各種用具悉數毀掉。
“雪見我可真是命苦,我既要負責貌美如花,又要負責賺錢養家,被壓榨剝削的如此徹底,小心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她的聲音雖然又小又低,不仔細看,誰也沒有留意她又在碎碎念,可是一擡頭,周博正冷笑的瞪着她:“又嘀咕什麽?”
看看天,看看地,雪見很無辜地說:“我沒說話呀,大少爺,您聽見我說什麽了?”
周博淡淡地說:“沒說最好!”
“唔,其實我隻是說,累死了,不想動了。”雪見轉着眼珠子,“這些日子,我可一天也沒閑着,做了好多好人好事。”
周博湊到她耳邊問:“用不用爺抱你過去沖涼?”
“哪敢勞大少爺您老人家大駕,這點小事,雪見自己就辦了。”雪見機靈的跳開,瞪着他惡狠狠的吐了吐舌頭,就跑掉了。
洗過澡,在等周博吃飯的時候,雪見累得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這些天,因爲餘震,夜間在外面睡覺的時候,也是輪流值夜,雪見幾乎沒敢合眼。
“啊,雪見,你也太沒有規矩了吧?”聽見有一個尖利的女聲在耳邊喊,雪見揉揉眼睛,茫然的擡起頭來。“原來你平時就是這麽怠慢爺的?”
青靈一身柳綠薄緞工萱草紋樣比甲,下配月牙白羅裙,那布料那做工那款式,竟不是安甯縣可以做得出來的。再看她彎月髻上的亮銀簪和米粒珠串就的珠花,不用說,都是這次青州之行新得的。
看雪見果然注意到了自己的新衣新飾,這一下午沒被大家重視起來的不滿終于得以揚眉吐氣,青靈搖着頭說:“不是我說妹子,你也是爺房裏的人,這規矩上早晚也要學起來,像現在,爺還沒吃飯,你就先趴桌上睡着了,像話嗎?”
“像畫?像畫早挂起來了!”雪見懶洋洋地直起身來,眯起眼睛,很認真的開口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罵我?”
“你……”青靈剛要跳起來,聽到後面門響,于是她扭着腰轉身撲進周博的懷裏:“爺,您看雪見,我不過說她不該在爺沒吃飯的時候,就先睡着,她就罵我呢。”
周博還未來得及推開她,就看到雪見攸在站起身來,瞪大眼睛看着他們二人,小臉瞬間煞白。
幽幽一歎,輕輕推開青靈,周博走過來,坐在桌旁,沉默片刻,對雪見淡淡地說:“還不給爺盛飯?”他眼睛看向窗外,月色漫漫,于是硬起心腸,她是要陪在他身邊一輩子的,但必須要她明白一些事一些本份。
雪見身子微微顫抖起來,她垂着手,握緊拳頭,看看青靈,又看看周博,并不吭聲,也不動。
“怎麽?爺說話都沒人聽了?”周博冷言冷語問。
青靈一怔,顯然沒有想到這麽快雪見就被周博厭棄了,她嘴角上揚着快步走過來,滿面溫柔的笑容,幫周博盛好飯,又布上菜,“瞧爺說的,青靈這不是來了嗎?”
雪見其實應該笑的,她聽見青靈拿出了電視裏經典的妓院紅姑娘造型嗲着經典的聲音說着經典的台詞,她其實應該笑的,然後大喝一聲-——此處當有掌聲——才對。
可她笑點突然無限度的增高了,她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就像正在電影院看《泰囧》,突然全世界靜音了,隻有她默默地看着無聲電影,感受着一種悚然的幽默。
看着面前的青靈,小嘴巴巴地,一會說這個菜好,一會就誇那個菜妙,周博靜靜的聽着,慢慢的吃着。雪見僵立在旁邊,恍若石化,她想讓周博解釋,聲音卻卡在嗓子裏,說不出來。
看着她伺候着他吃飯,看着她伺候着他漱口,雪見沒有聽到周博的解釋,卻聽到她嗲嗲地問:“爺,今晚讓雪見睡哪兒呢?”
“依你之見呢?”周博斜了一眼立于一側的雪見,輕輕一笑,平時不愛笑的人笑起來,真是說不出的邪氣和誘惑:“你覺得她應該睡哪呢?”
是呀,她這才發現,每個人,包括三妮倩兒,包括青靈,都有自己的房間,或者單人房,或者多人間,而她,卻是連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都是沒有的。
她二話沒說,直接轉身走出了房間。
可是,出來了,她又能去哪兒呢?天大地大,哪裏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像幽靈一樣飄出院門,在周家宅内飄蕩着,聽到院角處,兩個媽子在說話。
“要說那青靈姑娘,可遠遠不如雪見好看,怎麽大少爺反倒擡了她?”
“雪見是好看,可一直也沒有開臉,想來還是年紀太小,又好使個小性,哪有青靈那心眼活泛。”
“可不是,隻出一趟門,就爬了少爺的床,這份心機和手段,大家可不敢小瞧也不能得罪了。”
“咦,剛才像是過去一道人影,你看着沒?”
“别胡說,大晚上的,咱們還是回屋說話吧!”
屋内,青靈手撫面頰,驚恐地往大少爺身上看一眼,明明剛才還是笑得那麽多情。
周博不冷不熱的又一笑,陰森森的看着她,當他是傻的嗎?前兩天不算帳,不過是想着她還有可利用之處!
他是從小就享受慣的周家大少爺,十四五家裏就給安排過通房丫頭,男女之事他不是不懂,天天守着雪見也不是不想,但是雪見還那麽小,又是要陪伴他終生的人,所以,他心甘情願的忍着,等着。
青州之行,一路上青靈還算規矩,誰想到因爲店鋪一事非常順利,和汪從寒白逸天多喝了兩杯酒,晚上就讓青靈抓住機會,爬上了他的床。
因爲住在汪家客房,所以周博也就若無其事的賞了青靈銀子,讓她出去買了首飾什麽的。其實周博牙都恨得疼起來,想一下子就掐死她!用腳趾頭想也明白,青靈晚上端上來的那碗醒酒湯大有問題,這丫頭謀劃這事看來是已久了,但總不能讓别人知道被強的是自己吧?那麽,就隻好也隻能讓别人以爲他偏好女色,出門辦正事,都不忘了帶個暖床丫頭吧。
現在她的作用也算是用盡了,周博冷冷罵道:“雪見罵得好,你算是什麽東西!”
青靈跪下來,心下突突的,陪着小心弱弱嬌委屈地道:“大少爺……”那天晚上之後,大少爺再沒讓她伺候過,但卻一直和顔悅色着,又給她銀子,她就知道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哪有這樣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少爺不偷腥的?
這個大少爺,雖然不冷不熱的,但相貌真是英俊,那體格也精壯,力氣就像用不完的一樣……跟她以前的主家可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而且最重要的,還沒有那拈酸吃醋又心狠手辣的主母,房裏隻一個沒開臉的丫頭,可不就是老天爺特意給她的機會嗎?
這樣想着,她不由跪前幾步,摟住大少爺的腿,哀哀的泣道:“青靈到底做錯什麽了?”邊說着,邊有意無意的在周博的腿上蹭着自己柔軟的胸脯,手也仿佛不經意的向上遊走着,正要到達目的地,卻被當胸一腳狠狠踹開,“滾!”
這一腳太毒了,又正中她心窩,青靈橫飛出門口,直踹得她立馬吐出一大口血來。她驚恐的看着大少爺,周博那俊美的面龐,在燈光下閃爍着嫌惡的冷光。
外面有兩個媽子正好經過,驚呆了:“大少爺……”
一個去扶青靈,一個探頭正要往屋裏望,大少爺屋内傳來重重的碗筷掉地的碎聲,罵道:“把這肮髒東西,捂了嘴,捆去柴房!”
媽子們立即噤聲縮一下頭,齊聲應道:“是!”手腳麻利的把暈過去的青靈,擡走了。
剛剛熱烈讨論過青靈的上位,這上位的半個主子,就被殘廢還是慘廢?媽子們心下戚戚着,又有些慶幸,一起進府的,這樣狼狽的下場,讓人真是無語。
一個媽子小聲問另一個:“明天還用請徐神醫給看看嗎?”
“你說呢?”别一個翻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