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的傷并不是很重,冰面很滑,減少了大部分沖力,四娘又是小娘子,即便坐這一下子,也不可能就要了人命,隻是礁石撞到了頭部,輕微腦震燙,肯定是有的,不過,古代沒有這個詞罷了。
好吧好吧,反正這次出門所賺的銀子又被這一撞撞光光了,還搭進去一匹絹布,雪見自己也是怄得要死。
其實即便不被禁足,雪見也是不出門的,穿越過來後,一共就去過一次大青河捕魚,一次馬莊的市集,一次安甯縣嘛。
上午幾個孩子聽罷三郎講課,就跑過來圍着雪見聽故事,八郎最愛膩在雪見身上,問雪見:“今天中午吃什麽?”
雪見問他們幾個:“我聽聽,你們幾個小鬼頭想吃什麽了?”
十娘奶聲奶氣的說:“雞蛋羹。”
七娘說:“炖兔肉。”
九郎說:“我想吃蘑菇炖野雞。”
隻有八郎說:“隻要是雪見做的,我都愛吃!”
雪見大樂,然後又問倩兒:“倩兒愛吃什麽?”
倩兒想了想,小聲說:“我和八少爺一樣,雪見姐姐做的,我都愛吃。”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真的,比我娘做的好吃,比周嬸做的也好吃。”
一掀厚棉門簾,周媽和杜媽正好進來詢問今天中午做什麽,聽到這話,相對笑着說:“得,咱們倆個成礙眼的了。”
全屋笑成一團,倩兒紅着臉跑到杜媽背後,不再露頭。
終于可以保障每天簡單的兩菜一湯,大家都很滿足,交待好今天中午的菜譜和做法,頭上尚圍着繃帶的雪見帶孩子們走出門口,雪雖然停了,但天還很陰,随時可能接着下給你看的意思。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能被雪見記住的詩詞不多,記住這首,隻是因着和火鍋沾邊,雪見想吃火鍋了。
周博和三郎剛巧也走出書房,聽到後一楞,三郎眼睛一亮,“簡練含蓄,輕松灑脫,雪見,原來你還是一個才女,咦,你不是不認字嗎?”
雪見懊悔的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如果她是中文系的,好歹穿過來她要冒充一回才女,問題是她記住的詩句加一起不足十餘首,從小到大學過的唐詩宋詞,大部分已還給老師們了。
而告訴他們自己不認字,實在是因着繁體字她認識有限,也不會用毛筆,誰知道在這裏露餡了。
她慢慢走上來摸着頭皺着眉道:“白讓三少爺誇一回,隻是雪見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隻是突然就想了起來,也還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
周博拉下她的手:“想不起來就别想了。”
三郎郁悶地看着她:“如此好詩,如此意境,可惜可惜了。”搖頭歎息着。
雪見拉拉周博的袖子:“雪見雖然沒有朋友可邀請,但火鍋還是會做的,晚上咱們也紅泥小火爐吧!”
孩子們自然樂得蹦高,根據經驗想來雪見做出來的火鍋,一定比以前吃過的美味。
周博看着被孩子拉走去打雪仗的雪見的纖細背影,如此蘊含生活氣息,如此不加任何雕琢,如此信手拈來,根本不是不理解不明白,雪見,你是否想起了什麽?
上午還在感慨沒有朋友,中午吃過飯,雪見聽見周金生對周博說:“大少爺,大山哥剛才又給送過來兩隻野兔一隻野雞,說給雪見姑娘補身子的。”
雪見醒來後聽二娘說過,他們一行人冰床被撞翻後,因着已臨近村子,被村裏正在冰上玩耍的孩子看見,其中和周媽相熟的馬木匠家的二成和三成馬上跑回家去通知大人,路上又遇到了張大山,張大山和馬木匠二話沒說,把這連傷帶暈的一家子弄了回來,同時又讓老婆直接去找了遊醫過來,沒耽誤任何時間。
今天張大山又帶東西過來,人家并非是貪圖這敗落的大戶什麽,不過是因着和周金生交好,又淳樸實成,所以不懼村人的閑話。
雪見彎了彎眼睛對周博笑着說:“暫且沽些酒,紅泥“大”火爐,晚上下大雪,也要喝幾壺!”
大家一時沒聽懂,周博終年面癱的臉上,卻難得解凍,笑罵道:“你就皮!”
然後又淡淡地對周金生說:“自我們回來,也沒少麻煩鄰居,讓雪見來安排吧。”
說完轉身回房。
雪見知道他是答應了,樂得拉着二娘和四娘計劃着請客事宜。
其實二娘早就知道有幾家鄰人一直在盡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雖然大家都很窮,但因着和周滿倉一家交好的份上,對他們這群少爺小姐,也是能幫就幫的。
自己家正經的親爺爺奶奶親伯伯叔叔,在再三确定他們真的是落難後,基本上就再也沒有露過面,那幾個大娘嬸子更是陰陽怪氣,指桑罵槐,他們驕傲慣了自然也不肯送上門去看他們臉色,所以都不再來往。
相比之下,更顯鄰裏這淡淡的溫情暖心,以前沒有當面謝過,一是抹不開面子,二是人家也沒有露過頭,有什麽事也都是借了周滿倉一家的名義,現在雪見出事,人家跑前跑後幫忙,雪見好了以後又給送來野味補身子,如果再裝聾作啞,委實是說不過去了。
晚上把再三推辭的平時交好的鄰居三家共十四口人,統統叫到家裏廂房,在周博鄭重的謝過之後,才分成内外兩屋,席開三大桌,在每張桌上放個生炭的小火爐,爐上架個湯鍋。
雪見下午早早就把一隻老母雞和一條鲫魚和豬骨頭一起吊了高湯,晚上又準備了四種鍋底的,二娘見自己這桌湯内放入了油、鹽、味精、雞精、八角、花椒、桂皮、小茴香、白胡椒、橘皮、砂仁、月桂、白芷、姜、百合、小蔥、蒜、蓮子、芡實、丁香、桂圓、肉*豆蔻、棗、白果、黑芝麻、芫荽、山楂、枸杞子、甘草。旁邊的盤子裏是切好的牛肉羊肉薄片,還有幾盤魚片。
單看這些東西,衆人都有點傻眼,冬天吃火鍋大家也不是沒吃過,不過是底湯中放入蔥姜蒜,講究的人家放入些高湯,從沒見過放中藥材的。但隻聞這誘人的香味,口水怕是要流下來了。
早就由周媽杜媽把凍得不是很硬的野兔肉野雞肉牛肉羊肉,切成薄片,放在不同的桌上,蘿蔔菘菜也每張桌子弄了兩盤子,雪見親自用酒、醬、椒、桂做成調味汁,等湯開了夾着着片在湯中涮熟,再沾着雪見精心調制的幾種小料吃。
大堂屋中自然早就有銅鍋架好,隻餘了周家兄妹一桌,東西自然也一應俱全,雪見的調料是現代做法,大家自然覺得如此的吃法甚爲鮮美,且能在大雪紛飛之寒冬中,與相好鄰人圍聚一堂談笑風生,随性取食,非常愉快。
廂房裏間,二娘四娘雪見這桌是周媽杜媽陪着三家的女主人和王家兒媳趙氏及張家的女兒張秀,倩兒和三妮在大堂屋侍候幾個小主人,所以沒有過來,旁邊那桌是大虎二虎和幾個半大的男孩,外間那桌自然是那幾個糟老爺們在推杯換盞。
吃到一半的時候,六郎耐不住這邊的歡快,也跑過來湊熱鬧,他和這幾個孩子平時見得不多,但一直不是很對眼,此次借着熱鬧,又沒人拘着,到也樂得自在,以前的不和一掃而空,氣氛融洽。
怕大家因着身份有所放不開,周博隻是敬了幾杯酒,就回了大堂屋。
幾家老爺們兒加上王家長子王東平,俱是知己,杜海雖然話不多,但也是随和之人,且酒管夠肉可口,外面雖然雪片紛飛,但屋内圍爐而坐,當真是舒适至極快意至極。
這也是因着周博不在,所以大家更能吃喝盡性,周博冷淡的樣子天生讓人有一種距離感,在這些鄉人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雖然禮貌有加,但畢竟不是一路人,如果非坐在一起,非把這些人憋死不可。
趙氏名叫曉月,嫁到王家也不到一年,不過十八九的樣子,和婆婆一樣,也是爽利的性格,見二娘四娘一派溫婉大方,雪見更是玩笑不斷,聽聞這調料是這雪見一手調制,不由歎口氣說:“娘呀,您說同樣的鍋子,咱們家也不是沒吃過,但味道怎麽就差好多呢?莫非雪見妹子會法術不成?”
周媽笑着說:“算你說對!這雪見呀,還真是會法術的,任你啥食材,到得雪見姑娘的手裏,都能給你變成你吃都沒吃過的美味來!”
很少聽周媽說笑,四娘興緻也很高,這桌和旁邊男孩那桌也是略有些酒水的,四娘雖然少飲了半杯,但就着炭火,小臉微紅,笑着說:“雪見姐姐可不就是會法術,你們見過如此漂亮的人不?她真正是仙女下凡來我們家……”
二娘夾進她嘴裏一筷子雞肉,笑着她:“是是是,雪見是仙女,你也是,你是我們家的四仙子嘛。”
馬嬸家是三個兒子,且長子也到了說親的時候,本來對這種歲數的小姑娘就很上心,不由多看了雪見幾眼。雖然頭上纏着一圈白布,但絲毫未損雪見半分美貌,更添絲絲嬌柔。于是點點頭說:“大戶人家出來的,自然個個都是仙女,你們說,這雪見姑娘,可不是比年畫上的仙女兒,還要漂亮?”
其實馬嬸也沒有别的意思,但杜媽卻留了心,接口道:“那是,我們大少爺身邊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雪見姑娘,卻原來是大少爺的人,怪道生得如此的明豔照人。
酒盡肉清,除了雪見因傷不能飲酒,大家俱喝得東倒西歪,直叫過瘾,走的時候,都是互相攙扶着,雪見又不顧他們反對,給他們每家拎上一條大魚。
邊打着呵欠往睡房走雪見邊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額頭現在已出現了“通房丫頭”幾個大字,從此以後,自己也算是有了标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