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預定種花椒樹,花椒樹相對好養活,即使第一次種植不盡如人意,隻要好好照顧,不會有太大的意外發生。
而秦家自家的田地,則被分成了兩部分,一半拿來種糧食,一半拿來種辣椒。
陳佑怡以前在小陽台種過不少辣椒,對于種植辣椒的經驗,比種花椒來得豐富。不過相對的,辣椒雖然也算好種的品種,但對土壤還是有一定的要求。
“這幾塊地排水好,适合種辣椒這種既不耐寒也不耐澇的小東西。”陳佑怡比較了一番之後,最終才才選擇了這邊:“這裏的土壤偏酸性,又深厚肥沃,是沙性土,透氣性良好,條件滿足了。”
辣椒容易種植,也容易死亡。喜歡幹爽的空氣條件,卻不能少了澆水。時常需要澆水,卻不能被水浸泡,積水要是不能及時下滲,透氣性不足,數小時就會蔫壞死亡。
而在這之前,還是一樣的程序,要先把田地平整了。
這邊的田地不像荒地那邊地勢不平,路還難走,隻能靠人工進行平整。像這邊平整地田地,是可以用牛犁地的。
村裏的人家家都開始春耕前的忙碌,有牛的人家自家要用,況且也不是每家都有條件養牛,全村的牛加起來就那麽幾隻,早就被沾親帶故的人家預定下來。
要是臨時去借用,說不定也會有人家願意借。但這樣一來,就是承了人家的情。欠的人情是要還的,有時候還不是幾個錢的事情,太麻煩了。
爲了避免這種麻煩,從一開始,陳佑怡就沒打算走這條路。
“我之前去人牙子那邊時,看到他們那邊也會有牛馬出租,我們去那裏租賃幾天。”辣椒種子總共就這麽些,連秦家這點田地都種不滿,借用耕牛來犁地,也就一兩天的功夫。
本來他們還怕雇了人惹得穆秀蓮有些不高興,犁地的活就自己動手幹了,省得租賃耕牛又要花錢,更加引起穆秀蓮的反對。
不料這次居然是穆秀蓮主動提及,說不想看到他們兩個累壞了,既然雇人都雇了,也不差再多花點錢。
對此,陳佑怡回想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裝柔弱裝得太像了,以至于穆秀蓮真的以爲她再幹一點重活就要倒下了。
不管怎麽說,穆秀蓮都松口了,陳佑怡當然願意讓自己過得輕松一點。耕牛一兩天能犁完的田地,要是換成人工,還是她這種從來沒幹過農活的新手,可能就要花上好幾天了,還得累得倒在床上。
兩人商量了下,秦子恒腳程快,去縣城租賃耕牛,陳佑怡留下來檢查辣椒種子。之前收獲的時候,已經粗略得分檢過一次,加上種子不多,每一粒都是希望,都是将來白花花的銀子,舍不得去掉太多,一些看上去不怎麽樣的,也還是被留了下來,隻是分成了兩堆。
質量好的可以拿去賣錢,品相差一點的,留下自己吃,兩邊都不耽誤。
耕牛很快被租賃過來,秦子恒趕着牛,到了田裏,兩人發現了重大的失誤。
“你不會犁地?”陳佑怡對于這個回答表示不能接受:“可你不是說,以前一直幫忙幹農活,家裏的口糧蔬果,都是你和娘兩個人種的嗎?難道以前都是娘一個人犁地的嗎?”
一個瘦小的婦女挽起袖子褲腳,揮着鞭子趕着耕牛,這畫面想象起來有點違和,還有很多點辛酸。
犁地看似簡單,其實并不是全部的力氣活交給牛來做就行。穩定犁的方向不是一個口令就行的事,實際上,這不但需要力氣,還需要技巧,新手很難掌握。而老手則能熟練地驅使耕牛犁地,新手和老手之間,花費的時間和心力都不是同一個檔次的。
越是不熟練的新手,越多花力氣,累個半死,犁出來的地還不平整,不細膩。
秦子恒被她一臉苦大仇深逗笑,笑容一閃而過,随即消逝在久遠的過往。那些母子相守的窮苦日子,回想起來一件件都曆曆在目,都仿佛是上輩子的事,隔了山水千萬重,有種不真實感。
他把站得東倒西歪地陳佑怡拉起來,擡手替她拂過一絲被風吹散在唇角的發絲。臉頰的溫度在不算溫暖的天氣中呆得久了,微微帶了些涼意,秦子恒卻覺得有種真實的觸感。
像是漂浮了許久,重新蘇醒過來。
“我家以前太窮了,租不起耕牛,家裏的田地,都是我和娘兩個人用耙平整的。”那時候他還小,穆秀蓮又是個女人,生了秦淮之後,家裏又出了大事,連一天也沒休息過,幾乎是抱着秦淮天天勞作,由此落下了病根。
秦子恒再度提及那段時日,暗自驚訝,曾經折磨到讓他不能安寐的往事,如今舊事重提,居然像是旁觀,事情還記得清楚,心已經不會再痛到恍如滴血。
“那時候秦淮隻有丁點大,我和娘都要幹農活,不放心把他一個小孩兒丢在家裏,就用一個竹籃子裝着,放在田埂上,這樣他一哭,我們就能去看看他。”
秦淮現在這麽乖巧,幼兒時期,也同别的小孩一樣,愛哭愛鬧,不抱着就吵得人耳邊嗡嗡嗡,靜不下來。
他說起這些聽上去就令人心酸不已的往事,臉上依舊是一副無關痛癢的淡然神情,陳佑怡卻聽得心頭一陣酸楚。
她小時候就成爲了孤兒,不過運氣不錯,父母出事之後,有遠親願意供養她,雖然感情并不是特别好,彼此之間更多的是客氣,而且在她考上重點初中之後,就一路開始了住校生涯,親戚間更加生疏了。
但是至少,親戚在吃喝上沒虧待她,也沒有什麽虐待之類的不幸,還一直提供學費,一直到她考上大學。
雖然她高中之後就開始持續不斷的打工生涯,加上獎學金,實際上花費掉親戚的錢并不是太多,在她工作之後,就以孝順的理由還清了。
但那時的一個容身之所,一點不多的學費,就是她的一個後盾,讓她避免了年幼時就直面看不到明天的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