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來串門，是件平常不過的事情，鄉下也沒個能取樂的，天黑了就四處溜達溜達，鄰裏之間說說閑話，放松一天的勞累。
不過王家大娘這次一來，就顯得很局促，讓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單純來串門聊天的，而是有事上門。
穆秀蓮客客氣氣地請王大娘進來坐，陳佑怡前兩天翻出一包茉莉花，往裏面摻了些自家的茶葉，做成了茉莉花茶，加上一點蜂蜜，晚飯後喝一杯，消食解乏，穆秀蓮和陳佑怡都很愛喝，秦子恒也就不再麻煩另外泡茶，跟着他們一起喝。
反正在他而言，喝什麽都是一樣的。
王大娘喝了茶，扭捏了一陣，神态漸漸自然了起來。
“妹子啊，說起來真是丢人，我今天來，是有事求你們來的。”王大娘不是心思深沉的人，一張口，就直接把目的說了。第一句話出了口，剩下的就利索起來。
王大娘是來借糧食的。
她家人多，上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下面有三個兒子。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王家這三個兒子，一個賽一個能吃，看着都有些瘦弱，吃起飯來，一頓三碗都不夠。
這也是應當的。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家裏又頓頓稀粥白菜，喝的時候撐得肚子脹，沒一會兒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而就是這樣的稀粥，王家也快吃不上了。
“唉，家裏實在沒錢多租點的田地，光靠原本的田地，收上來的糧食交了租，剩下的就沒多少了。”
王大娘說着眼眶就紅了，用袖口擦了一把，哽咽道：“去年好不容易，省吃儉用，總算把老大的婚事辦妥了，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今年的口糧還沒種下，家裏都快要揭不開鍋了。”
要不是實在熬不下去了，她也抹不下面子，到秦家來借糧食。
秦家這一年的日子過得紅火，村裏人都看見了，即使小院還是沒什麽變化，但是每次秦子恒陳佑怡回來時一車車拉回來的物品，都在說明事實。
“秀蓮妹子，我知道你心善，比别人好說話，要是連你也不願意借，别人就更别提了。”王大娘滿面愁苦，生怕看到穆秀蓮拒絕。
穆秀蓮确實被她料到，沒想過要拒絕。在一聽到王大娘的來意時，她就決定要借給她了。
“王大嫂，你可别這麽見外。都是鄉裏鄉親的，誰家沒個爲難的時候？”穆秀蓮一口答應下來：“等下讓子恒送你回去，讓他給你扛過去。”
秦家積攢的糧食還真不少。雖然種的地不多，但是穆秀蓮把糧食當寶貝似的，都好好貯藏起來。家裏就一個女人一個幼.童，吃得不多，加上陳佑怡秦子恒經常從縣城帶吃的回來，秦家剩下的糧食居然比較多。
穆秀蓮爲人節儉，但不是摳門的人。王家人也不錯，以前秦子恒不在家，秦家過得困苦那幾年，王家自己那麽窮，也願意幫點忙，給他們送點吃的，這份鄰裏情誼，穆秀蓮一直記在心裏。
“多謝你們，多謝你們！”王大娘感激之下，又開始哽咽，被勸住了，這才露出一點笑容來。
陳佑怡當然也不會反對，都是鄰居，能幫上忙的，她也願意伸一把手。何況一點糧食，現在的她已經買得起了。
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王大娘，你剛才說，你們家的田地不多，那家裏人是不是都得閑在家裏沒事幹了？”鄉下能提供的工作實在有限，大多隻能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田，都在這上面了。
王大娘歎了口氣，說道：“可不是嗎？那點田地，兩三個人就能忙得過來，剩下的人就沒事幹了。去年都是老二老三出去打打零工，貼補家用，今年剛開年，還沒找着呢！”
王家兄弟都沒什麽文化，大字不識幾個，能找到的隻有體力活。可是這種體力活，一來太勞累，老三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時間長了吃不消。二來越是這種粗活，越是不缺人手。
有些人找不到别的活計，爲了一口飽飯，甯願少兩個錢，也願意幹。這樣一來，東家就更加肆無忌憚，把酬金壓得更低，一天能有個兩三文就算運氣不錯了，有時候一文錢拿不到。
陳佑怡問了一聲，就沒吭聲了，穆秀蓮像是被提醒了，看了她一眼。
這種時候，需要有個人做個開頭，于是，秦子恒站了出來，說道：“說來真是巧了，我們家的活多得忙不過來，還想去雇個人來幫忙。要是王大娘不嫌棄，能不能讓王家兄弟們來我家幫襯幫襯。”
他開了口，陳佑怡也趁機纏着穆秀蓮，半撒嬌半哄勸地道：“娘，你看成嗎？我真的覺得有點累，胳膊腿都像是不是我的了。最重要的是時間上來不及，要是有王家兄弟幫忙，就能趕得上了。”
“你們家不是也隻有那點田地嗎？”王大娘很是不解，村裏人家什麽情況，各家都知道，秦家的田地比王家還少，穆秀蓮一個人都能勉強弄完。
穆秀蓮看王家過得挺慘，有心想幫他們一點，加上又心疼兒子媳婦，在心裏算計了一下，也确實覺得光是憑着自家這幾個老弱婦孺，擺不平那座山丘。
到這時，她心裏的天平就整個‘哐’的一聲，倒向一邊了。
“還不是這兩孩子，非要買下對面那片荒地，這滿山雜草荒樹的，要弄到什麽時候去？”穆秀蓮終于松了口，不再堅持‘隻有地主家才能雇人’的說法：“實在忙不過來，就想找個人幫忙。”
她還是說不出雇人這個詞，總覺得是什麽洪水猛獸，說了就會糟了不好的事情。
等她說完，陳佑怡笑着補充道：“就是這麽回事。我們前兩天還在商量，要不要去縣城人牙子那邊問問，這不正巧就趕上您了嗎？這人牙子介紹來的，哪能和知根知底的人相比？誰不知道您家個個都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王大娘被恭維了幾句，心裏舒坦，當即一拍大腿，把這事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