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蓮沒和村裏以外的人打過幾次交道,向來是膽小怕事的性子,看到個陌生人都會緊張,更不要說是縣太爺了。奉上了茶水之後,就幹站着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本官看起來很吓人嗎?這位夫人面對我,好比面對山精野怪。”許臨風自嘲地微笑,這寒冬臘月剛過,天氣還沒轉暖,他手裏的折扇就寸步不離了。
陳佑怡很懷疑,就是冬天點水成冰的時候,許臨風的扇子也是不會退場的。
當官的奇葩習慣,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心裏好奇不已,臉上的職業微笑還是要有的,陳佑怡笑道:“鄉下村婦沒見識,見到許大人這樣的大老爺,當然被您威風凜凜的灑脫氣勢震撼到了,還請許大人不要見怪。”
許臨風扇子敲了一下手心,笑道:“秦夫人這伶牙俐齒,給我帶了一頂高帽子,我還能怪罪哪個?”
陳佑怡也趕緊跟着笑道:“許大人真是愛說笑,是您大人大量,本來就沒想過要和我們這些鄉下人一般見識。”
兩人相互扯皮了一下,都覺得對方不是好糊弄的人。尤其是陳佑怡,她在大陳國還是第一次見到官僚人員,但是在現代,她見過不少體制内的小頭頭,一對比,許臨風年紀輕輕,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本事,一點也不比那些人少。
秦子恒在一旁默默地站着,進門之後,除了拜見之外,他一直沒開過口。不過他看得還算清楚,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笑着說話也卷起了一股風雨,看起來都陰測測的奸詐。
許臨風一直沒說來意,陳佑怡也不急着自己送上門去。她是民,許臨風是官,民不壓官,多說多錯,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計策最可靠。
要是許臨風沒事情,是不會屈尊降貴地親自前來,既然他人到了,就是有求于人。官場也好,商場也好,都是利益爲先。
區别隻不過是商人是爲了個人的利益,而官員們則又分爲好官和狗官,好官爲的是家國百姓的利益,狗官就不好說了。
陳佑怡和許臨風相處時日甚短,對他究竟是好官還是狗官,并不能下判斷。不過先前的山地一案,許臨風的判決在遵守大律的前提下,偏向弱勢的一方,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爲名請命的樣子。
于公于私,陳佑怡對于許臨風都需要擺出感激不盡的笑臉,至少表面上是一定要做到的。
許臨風一派公子作風,一眼看去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實際上倒是沒這麽嚴苛,秦家的茶水都是山上采的野茶自制而成,和世家公子平常喝的不能相提并論,陳佑怡從小厮的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輕蔑,難得許臨風倒是喝得順口,沒有嫌棄的意思。
“青山育成,雲水澆灌,天然之間養成的山珍,别有一番閑趣。”許臨風喝完一盞茶,誇贊了幾句。
陳佑怡順着話說道:“我們這别的珍寶拿不出來,隻有這些山野之物,倒是有一些。這茶是我們自家采摘烤制的,要是合許大人的口味,家裏還有一些,我去給您包上,待會兒順道帶走了。”
“那真是多謝了,這茶喝着香氣沁脾,我覺着挺好,我就不客氣了。”許臨風也不客套,當真收下了一包茶葉,讓小厮放好了。
寒暄的鋪墊差不多了,談話進入了正題。
許臨風先開口道:“秦夫人,秦公子,今日臨風冒昧前來,其實是有事相求,還請兩位幫個忙。”
果然是有事才來的,隻是不知道所爲何事,陳佑怡可不覺得自己和秦家身上有什麽值得一個縣令大人圖謀的東西。
她瞄了一眼,看到秦子恒略微驚訝的眼神,就知道這人想岔了,一定是以爲許臨風是來興師問罪的。
“許大人請講,”陳佑怡換上衣服殷切地臉,感激地道:“當日我們夫妻被地主老财敲竹杠,要不是許大人秉公辦理,我們秦家早就被人砸了個稀巴爛,這份恩情草民們不敢忘,時刻都想報恩。大人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就是,我們夫妻二人定當竭盡全力。”
許臨風笑道:“下官所做的,隻是職責所在,二位不必挂在心上。不過我這事,确實要勞煩二位。”
他的來意卻有些出乎秦陳兩人的意料,許臨風是爲了風見草而來。
年關的時候,村裏的農戶把羊拉出去賣了,鮮活肥壯的肥羊供不用求。那些買了羊的人,戰勝了一大波對手買到的戰利品,都有些得意,難免在外面誇上幾嘴。
而等殺了羊,又發覺這羊比尋常的羊更加鮮美幾分,漸漸地,秦家村的羊,居然打出了一點名氣。
陳佑怡聽了挺吃驚的。一來是羊肉鮮美異樣廣受好評,這是她沒想到的事情。二來,即使是有人誇了幾句,但知道的人也就是那些買了羊的顧客,和這些顧客認識的人,這個範圍不會很大。許臨風天天坐在衙門裏面,居然這麽迅速,連這種小事都探聽得一清二楚,本事很大了。
桐花縣可不是現代化的城市,這樣窮鄉僻壤的古代鄉下,消息的流通十分緩慢。一個信息需要用口頭和紙筆傳遞的時代,許臨風能夠掌握全縣的動向,這能力,堪比淩淩漆啊。
心思轉動地很快,陳佑怡臉上的恭敬之意不該,馬上就表了态:“原來是爲了這事,我還當是多大的難事呢!大人放心,想要牧草,多少都不成問題,别家都可以推遲,一定獻給您府上送到,但不知府上養了幾隻羊,我們好照着數量送新鮮的。”
“嗤。”一道輕嗤聲響起,小厮撇嘴道:“你胡說什麽,我們公子怎麽可能幹這些粗活?縣衙裏面可不是你們這種破院子,哪來的地方養羊?髒死了。”
話音未落,一道淩厲的視線刺在小厮身上,小厮幾乎感覺到那視線化爲實質,皮肉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