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秀蓮看來,守着這一畝三分田,日子能過下去,就足夠了。計謀,策略,争取上進,這些詞都離她很遠。她不是覺得自己沒有天賦不能做到,而是壓根就沒有想到過這些。
“您放心吧,我都是想清楚了再做的。”陳佑怡耐心地再次解釋:“早點鋪現在生意不錯,明年還想再招個人,換個大點的店面,會很忙,顧及不到牧草的生意。而且我還想試試種植花椒,花椒要是種成功了,可比牧草賺錢多了。”
隻要她先成功了,親眼看到利益的村民就會改觀。到時候不用她開口,村民們自己自己就會上門來要求加入。
穆秀蓮隻是有些心疼撒手就沒的銀子,對陳佑怡并沒有太多的不滿。她向來心平氣和,家裏現在不像之前那麽窮,夠吃夠喝的,她就沒什麽别的欲望了。
這些錢都是陳佑怡賺來的,穆秀蓮心裏都清楚。當初是這個兒媳婦害得秦家落到凄慘的下場,但是這一年來陳佑怡努力的表現,她也都看在眼裏,也能感受到兒媳婦真心悔改。
這樣一想,穆秀蓮的心就軟下去。一個小姑娘,千裏迢迢嫁到夫家,還被娘家驅逐,再也不能回去,怪可憐的。
“随你,随你,這些事情我都不懂,你覺得可行,你就去做吧。”穆秀蓮啰嗦了兩句,無非是讓秦子恒和陳佑怡凡事謹慎,多思多想,考慮好了再行動,不要莽撞等等。
看着穆秀蓮回房的背影消失,陳佑怡笑眯眯地摸着下巴,說道:“你娘好像好久沒罵過我了,是不是已經不生氣了?”
她還聽到村裏的人閑聊時說起,穆秀蓮在外人談起自家兒媳時,總是一邊謙虛,一邊掩飾不了的驕傲。
就像無數地家庭中,長輩爲小輩驕傲的樣子。
陳佑怡沒有親身體會過這種感覺,隻看到過别人家的例子。現在她死了一回,倒是有幸‘擁有’了一個家,讓她既感到幸福,又有些惆怅。
“她早就不生你的氣了。”秦子恒把最後一堆殘骸收拾幹淨,打掃完了桌上戰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我去幫你燒水。”
陳佑怡不是有潔癖,隻是過去形成了習慣,每天都想洗澡。最開始來到這裏時沒有條件,她還忍耐了一段時間。後來有每天沐浴的條件了,她也不會虧待自己。
等洗漱完畢,進了屋子,陳佑怡頓時尴尬起來。
秦子恒正在燈下一筆一劃伏案寫字,他這一年在陳佑怡的指導下,學問大進,從以前看個話本都半看半猜,現在已經能看懂一些深奧的書籍了。每天晚上抄撰一篇文章,是他養成的習慣。
她和秦子恒在同一個房間住的時間不短,但是那都是情況特殊。要不就是她病得要死不活的,要不就是同一個房間,但中間隔開,實際上還是兩個小房間。
可是秦家隻有兩個房間,她隻能和秦子恒睡一間。這件屋子還不能隔開,不能被穆秀蓮發現他們兩個成親了一年還沒圓房。
秦子恒應該也在尴尬,會想着避嫌,去打地鋪吧。在陳佑怡這麽想着,還想好了兩人一人一天輪流打地鋪的時候,隻見秦子恒收起紙筆,洗了手,自然而然地上了床。
陳佑怡眨了眨眼睛,心裏暗道,難道秦子恒這麽沒有紳士情懷,打算讓她一個人睡半個月地闆嗎?
然後,她就聽到秦子恒說道:“過來睡吧,家裏被褥不夠,隻能擠一擠。”
我信了你的邪!
陳佑怡瞥向秦子恒,卻見他一派正經,似乎就是在呈述一個事實。可傻子也知道,秦家再窮,還會窮到買不起一床被褥嗎?
家裏又不是旅館,鄉下的習俗,就是會在家多準備一些被褥,以便有時招待客人。
秦子恒見她沒動靜,補充道:“娘她,她大概是覺得我們一套被褥就夠了,沒準備多餘的。”
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講得通,穆秀蓮心裏,這是成親一年的小兩口,當然是睡在一起的,秦家又沒什麽親戚,準備不周也說得過去。
要是這話是以前的秦子恒說的,陳佑怡或許深信不疑了。但這段時間秦子恒的表現太明顯了,是個沒瞎的,都能看出這家夥有點小心思,在勾勾搭搭,想和陳佑怡更親密一些。
隻是陳佑怡一直沒能分辨請,這種轉變究竟是出自秦子恒的内心,還是出于秦子恒爲了達成穆秀蓮早點抱孫子的願望。
隻是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她不想驚動穆秀蓮,隻能和秦子恒躺在一張床上。
好在被子有兩床,不知道是秦子恒準備的,還是穆秀蓮怕他們冷而準備的。陳佑怡裹緊自己的小被子,豎起了耳朵。
不隻是耳朵,她幾乎全身都繃緊了,聽到秦子恒翻個身的動靜,都像是随時會蹦起來。偏偏秦子恒似乎也睡不着,比平時睡覺時的小動作多了許多,悉悉索索地動個不停,弄得陳佑怡化身爲被恐吓的小動物。
黑暗中,響起一聲低低地輕笑。
陳佑怡被驚吓了一小跳,馬上又惱怒起來。她心裏煩得要死,還這麽緊張,另外一個卻仿佛遊刃有餘,還有心思嘲笑她。
“你故意的。”陳佑怡氣極了,反而鎮定下來,舒展了身子躺平,盯着黑漆漆的天花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地道:“你就是想吓我,才故意翻來翻去,弄出點動靜來,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總不至于是他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屋子,反而認床睡不着了吧?再說,以秦子恒的性格,就是睡在砂石堆裏,也不會動一動。
她話音落下,屋子裏半晌沒有動靜,就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是陳佑怡自己的幻想,其實秦子恒早就睡熟了。
陳佑怡也沒再說話,隻是帶點負氣,睜着眼睛繼續盯着眼前的黑夜。
良久,秦子恒輕聲道:“别怕,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