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的神情,陳佑怡就明白自己的猜測不是無中生有了。
“牧草真的被人動了手腳了!”農戶們手裏都拿着一些沾了羊糞的牧草,七嘴八舌地把情況講了一遍。
他們照着叮囑回去把牧草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發現這些牧草種夾帶着秘密。
“這是拉稀的羊糞,不可能是牧草原來就有的,這是有人要害我們啊!”就是再傻的人,在看到真憑實據之後,也已經反應過來了,農戶們都驚疑不定,想不出是誰這麽陰險,居然用這麽下三濫的手段。
“請各位回家把牧草安放好,我這就上城裏去報官,這些牧草都是證據。”陳佑怡嚴肅起來時,看上去極爲冷靜,很能讓人信服,願意把事情交給她。
這時張嫂子也回來了,放下背篼,裏面滿滿一兜楊樹嫩枝葉。陳佑怡把土方子也告訴了農戶們,讓他們自行去煎藥。
而她則和秦子恒回家告知了穆秀蓮一句,兩人快步往縣城趕去。到了縣城,兩人分工合作,秦子恒去擊鼓鳴冤,陳佑怡在街頭小巷散播消息。
縣城隻是個小縣城,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桐花縣,既不高貴也不出名,就是萬紫千紅裏面的一株小花小草,大陳國成百上千個縣城中的一個。
這樣的小縣城,經濟落後,民風淳樸,沒什麽絲竹笙箫的绮麗,但也很少有殺人放火的惡劣事件。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小縣城,而這樣的小縣城的縣官老爺,隻要不是打了雞血的,大多都很悠閑。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也不能憑空燒起來,總得有點能燒起來的柴火。”衙門内室,一個穿着月白長袍的青年搖着扇子,百無聊賴地發牢騷。
那一襲長袍看上去普通,滾邊卻是繡着銀絲水草暗紋,舉手投足之間,隐隐有暗光流動,顯得長身玉立的青年更添一分風流。
那把扇子,扇骨幽暗,扇面還有些發黃,像是用久了的舊物。懂行的人卻能看出來,扇骨是上好的黑紫檀,扇面上的山水畫,是前朝大畫家丁一乾的真迹。
這樣的吃穿用度,和偏遠地區的小縣官的身份,着實有些不搭。青年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夜遊蘭坊的浪蕩纨绔,在香風迷霧之中舉杯推盞。
站在一旁服侍的,除了一個小厮,還有縣衙的主簿,手裏拿着一疊記錄,這些都是近三年來桐花縣的案件。
“老爺,我們這種小縣城,平日裏都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您的上一任,在這裏呆了五年,最大的案子,就是城東的兩家鬥毆緻一人傷殘。”
主簿有問必答,看上去很嚴謹,嚴謹的有些呆闆。這同樣的話他已經回答過不止三遍了,但隻要縣官老爺不提及,還是照樣回答一遍。
“崔主簿你就歇歇吧,我家公子就是随口一抱怨。”還是旁邊的小厮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麽一闆一眼的,也不嫌累得慌。”
主簿低着頭,連連稱是,縣官老爺歎了口氣,讓他下去了。
等主簿告退了,小厮又轉向縣官老爺,說道:“公子,沒案子也是好事,總比真發生什麽驚天大案的好!反正咱們也就是在這混混時間,老爺不是說了嗎,您就是來給身上貼點金箔,,将來閱曆拿出來能堵住别人的嘴,其他都用不着你操心。”
“你懂什麽?”縣官老爺隻覺得和這個,整天隻會的傻樂呵的貼身小厮沒什麽好交流的:“算了,我跟你計較什麽。把昨天沒看完的書拿過來。”
小厮應了一聲,去拿書了,屋子裏靜悄悄的,青年往窗邊走了兩步,一眼望去是院子裏郁郁蔥蔥的青翠,他臉上沒有喜怒,看不出在想什麽,隻是目光悠遠。
一般到偏遠地區當縣官的,都是科舉名單上的後幾位,無權無勢,被外派出去。也有一些地方選舉,甚至花錢捐官的,但總歸都是些小人物。
可是這位桐花縣的縣官,卻不大一樣,大有來頭。
要說他的身份,說出來能讓人吓得原地跳起來。他姓許,表字臨風,是當今丞相的二兒子,更是當今許皇後的親侄兒。
隻是這原本應該生來富貴的公子哥,在人生的前十幾年,都受盡了許家的冷落,直到三年前,才被接回許家。
被接回去也不是就是被正式承認了,還需要他證明,他這個人是有能力,能夠被許家看得起的。
所以,許丞相把許臨風叫進書房,關上門在裏面談了一個時辰,之後,許臨風就被他爹打包送到了桐花縣。
爲了低調行事,随行隻帶了一個貼身小厮,而這小厮,還是許家派來的。倒是在金錢上,許家不在乎這三瓜兩棗,随手打發的也夠他過得舒舒服服。
隻是和在京城的許家大公子,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許臨風神色不變,嘴角卻緩緩地浮起一抹笑意。他嘴唇偏薄,這樣的似笑非笑,看起來就有些嘲諷之意。
隻是不知道是在嘲諷誰,許家,還是他自己。
這笑容一閃而逝,在背後的腳步聲踏進房間之前,就消失的幹幹淨淨,仍舊是一張斯文俊秀的臉。
“公子,有人擊鼓鳴冤,有案子了!”小厮手裏拿着書,樂呵呵地說道:“這下公子就不嫌悶得慌了,這人真是有眼力見,正好送上門來給公子解悶。”
許臨風訓斥道:“瘋瘋癫癫,本大人辦案是爲了解悶嗎?這是體察民情!主簿呢?”
“屬下在這!”主簿邁着年老體衰的兩條老腿,正從外面進來,原本是主簿來通報的,路上遇到了小厮,被腿腳利索的小厮搶在了前面。
換上了官服,許臨風帶着主簿出去,邊走邊聽主簿大緻地講了一下案情。要告狀得先寫狀紙,這是程序,就是東家丢狗西家丢雞的小案子,要上公堂,也得走這個程序。
當然,實際上,這種真正的雞毛蒜皮,是不會真的出現在明鏡高懸的公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