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叫做風見草,真好聽。”爲了把話題混過去,陳佑怡馬上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談起了花草的話題:“我知道一種叫做月見草,長得很好看,有時候會被包紮在花束裏面送人。”
秦子恒也沒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順勢就接下去說道:“你說的大概是纖弱美麗的花草,和用來喂牛羊的草料不一樣。這種草生命力強,隻要有土壤就能生長地茂盛,見風就長,是極少數能在西北荒漠中生長的植物。”
“西北?”陳佑怡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問道:“原來是從外地引進的,還是荒漠啊,怪不得在冬天都能存活。不過這風見草這麽多優點,爲什麽大家都不能能接受?”
秦子恒思考了一下,說道:“也許是引進的時間不長,村裏人還不了解它的優點。另外一下子要讓他們改變舊習慣,他們也很難接受。”
“嗯,說的也是。”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陳佑怡感受最深的一點,就是古代人更加頑固,不知變通,發散思維有些停滞。很多事情,他們都隻要勉強能過下去,就不會去改變,守着傳下來的條條框框,奉爲至理名言。
秦子恒停頓了一下,說道:“還有些村裏人,因爲這片草地是我種的,不敢過來,怕得罪我,惹來麻煩。”
即使秦子恒現在被貶,過得也不見得比其他村民好多少,但他上過戰場,村裏人都有些畏懼他。
陳佑怡沒想到這一層,驚訝地道:“這些草原來是你引進的?你還有這方面的才能,真厲害。”
秦子恒被誇了,也沒露出多少高興之意,反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寂寥之情:“這是兩年前我回鄉探親時,從邊關帶回來的種子,随手撒在這片空地上,兩年不見,它已經生長得如此茂盛。”
“是,是這樣啊。”一不小心戳到别人的痛處,這人還是自己的債主,陳佑怡恨不得往自己嘴上貼一層膠布,免得多說多錯。
氣氛瞬間沉默下來,爲了打破這僵局,陳佑怡還得硬着頭皮主動認錯:“唉,都怪我,要不是我以前鬼迷心竅,胡作非爲,你現在還是大将軍。”
全家都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哪裏還需要在這種大冬天打草喂羊。
陳佑怡低着頭盯着地面,沒看到秦子恒的目光從她頭頂掃過,微微帶上了一點笑意。
“不必介懷,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秦子恒直言道:“最初那段日子,我确實恨過你,然而事已至此,埋怨也無濟于事,你已經在改過自新,總要給你一個機會。”
這番話着實讓陳佑怡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動。隻是因爲被原主看中,就被牽連得功名利祿都成浮雲,甚至一輩子不可能再有當初的榮耀,秦子恒竟然能說放下就放下,說原諒就原諒。
“你真了不起,”陳佑怡真心實意地感歎道:“換成是我,一定做不到。”
别說是從大将軍的位置被拉下來,就是從部門小組長的位置被人算計了,她都能恨上好幾個月。
“沒什麽,”秦子恒卻一派風輕雲淡的模樣,說道:“如今邊關平靜,外寇短時間内不敢再來進犯,就算少了一個将軍,大陳也不會亂。”
他越是這樣,陳佑怡越覺得過意不去,隐約中感到肩上的壓力又增加了。原主真是害人不淺啊。
兩人默默走着,快到秦家小院之時,秦子恒停了下來,把捆好的風見草放下來。陳佑怡這才從萬千思緒中回過神,想起來穆秀蓮還在家等着考核的戰績,趕緊接了過來。
進了院子,卻不止看到穆秀蓮,還看到了何苗苗母女,母女兩正從屋子裏走出來,像是告辭要走的模樣,穆秀蓮在後面送客。
“這不是公主嗎,這是幹嘛去了?”看到陳佑怡進來,趙氏馬上就眼睛一亮,快速地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何苗苗也微微屈膝,行了個禮,低低地喊了一聲:“見過公主。”
陳佑怡忙笑道:“我早就不是什麽公主了,你們叫我名字就行。以前給村裏添了不少麻煩,現在給你們陪個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哎呦,公主現在可真是變了個人了。”趙氏驚奇地向穆秀蓮說道:“他大嫂,你這是用了什麽法子,把她調教地這麽好,看看,看看,還會打草了。”
穆秀蓮對這份驚奇全然笑納,笑着說道:“我哪有那本事,一切随緣而已。”嘴上這麽說着,臉上卻樂開了花,掩飾都掩飾不住。
陳佑怡抓緊機會,奉承道:“都是榜樣做得好,我在旁邊有樣學樣,漸漸地就痛改前非,好好做人了。”
“你就是話太多,”穆秀蓮顯然對陳佑怡的上道很滿意,嘴上還硬着,指使道:“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去把草放下,再喂喂羊,别讓羊餓着了。”
“好嘞。”陳佑怡答應了一聲,向趙氏兩人說道:“那我就先去幹活,二位慢走啊。”說完,背着草料羊棚子裏忙活了。
趙氏還是一臉不敢置信,眼神黏在陳佑怡背上撕不下來,一步三回頭,直到走出門外還在不斷地回頭望。
對此,穆秀蓮感到十分滿足,這一天對陳佑怡的态度都和善了不少。
陳佑怡對此也十分滿足,覺得穆秀蓮的要求真是太低了,對連累了全家的仇人展開的打擊報複隻有這種程度。
晚上她照例做完運動,泡了澡,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眼前滿是秦子恒在提及邊關時的那一絲寂寥。
不知道他是在懷念那段峥嵘歲月,還是在思念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們。
當初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将荒漠邊關的草籽帶回家鄉,将之撒在故鄉的土地上。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一無所有地注視着這片茂盛的草地。
物是人非,最是令人不敢面對。
而秦子恒,不但去面對了,還連罪魁禍首一并原諒了。這份豁達和胸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陳佑怡心裏發酸,看到英雄落難,總是格外心酸。
唉,明天多做一些好吃的,當做補償吧。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陳佑怡想着一張張食譜,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