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處涼亭錯落有緻,屋舍俨然,東西延伸的是綿延不絕的回廊深庭。
周藍玉不知接下來的去向,怔住腳步,童氏看出了他的拘謹,立刻上前指着不遠處一座别緻院落。
“玉兒,那裏就是以後你的居住之所,你快随娘前去看看合不合心意,不喜歡的話,咱們再換。”
說着,童氏挽着周藍玉的手臂,把他引至她手指的院子。
院子十分大氣,恢弘的院門上,沁幽居三個字格外醒目。
裏面一汪清泉汩汩流淌,環繞着院子惬意極了。
泉中盛開的芙蕖相互擁疊着,芬芳四溢,芙蕖一鋪好幾裏荷塘,圍繞一座假山來回打轉兒。
假山精雕細琢,宛如人間仙子,姿态婀娜,掌心一抹泉眼咕噜咕噜翻滾着泉水,泉眼一朵睡蓮獨樹一幟,分外妖娆。
周藍玉深吸一口氣,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瞬間充斥他的心肺。
頓時,他感到渾身的毛孔舒張開來,整個人像脫胎換骨一般。
“這裏好似人間仙境啊!”
跟在他身後的童氏笑眯了眼,她用絲巾掩面輕笑,發出溫柔的笑吟。
“玉兒,你對這裏可還中意?”
“嗯!”
“那玉兒以後就住在這裏可好?”
周藍玉下意識的點點頭,待他反應過來,心中驚愕不已,他睜大的眼眸,燦若星辰。
“娘,您是說這麽大的院子,給我一個人住?”
童氏一臉和藹,露處母愛的眸光,重重的點頭。
“怎麽?玉兒覺得有何不妥?”
“沒……沒不妥!”
周藍玉有些結舌,他環視四周,面露腼腆之色。
“娘,這麽大的院子,我一個人住着實有些浪費,還是換一處小些的院落吧!”
童氏憐惜的拉過周藍玉的手,置于掌心,輕輕握着。
“玉兒,不浪費,你是我們周家的大少爺,本應該住這,哪裏還有浪費一說,再說了院子小了,伺候你的下人怎麽辦呢?”
下人?
周藍玉心中咯噔一下,他倒是忘了他如今是周府大少爺,以後身前身後都有人伺候。
他尴尬的扯起嘴角,含笑點點頭,“那一切單憑母親做主。”
童氏這才咧嘴輕笑,沖着周春生淺淺颔首。
二人相視一眼後,童氏高舉柔荑,輕輕拍了兩下。
“進來吧!”
院外早已等候多時的侍女們,一個個手裏拖着玉盤,魚貫而入。
玉盤内琳琅滿目的珍品,有的是周藍玉見過未用過的,有的是他見所未見的。
隻見幾個妙齡女子手托着一樽透亮的玉盤走上前來。
玉盤内擱置了各種各樣華麗的服飾,青白藍墨,各色長衫應有盡有,相配的還有各種款式的鞋子,都是當下貴族公子中流行的款式。
周藍玉應接不暇,他還未反應過來,又是一批少女上前,送上一盤發冠。
有紫金鳳凰冠,白玉蟒紋冠,瑪瑙珊瑚冠……
接下來,一件件,一樁樁的各式各樣的用品,全數擺在他面前。
童氏見周藍玉癡愣住了,擔憂的在周藍玉眼前晃了晃。
“玉兒,怎麽了?是不是一路奔波有些疲累?”
關切聲在耳際響起,周藍玉回過神來,尴尬的揉揉太陽穴。
“娘,不累,這些東西都是給我準備的?”
他此生都未見過這麽多珍寶翡翠,如今突然就擁有這些,還真有些不适應呢。
見他說不累,童氏才放下心來,她屏退了侍女。
“都下去吧!把大少爺的東西都安排妥當了。”
“是!”
侍女們個個嬌羞水靈,有些膽子大的直接給周藍玉抛着眉眼,有些卻含羞答答的隻敢偷偷瞟一兩眼。
周藍玉被衆侍女灼熱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哆嗦,他忙轉頭,不予對視。
童氏見他羞澀的模樣,一陣慈笑,餘光瞥見他衣擺地下一塊醒目的油漬,随後她輕輕撫着周藍玉的背說道:“玉兒,你先去沐浴休息休息,換身精神的衣服出來給娘瞧瞧可好。”
周藍玉順着童氏的目光,也看到了污漬,心裏橫生别扭。
都怪柳全有,應該是他早上用包子扔的。
周藍玉心中憤憤的咒罵兩聲,才尴尬的點點頭,拱手行了一禮。
“好的,玉兒這就去沐浴更衣,母親且先進院裏休憩片刻。”
童氏點點頭,目送周藍玉進去後,才戀戀不舍的由侍女攙扶着進了院子的偏廳,細細的品起茶。
期間,她與周春生閑話家常起來,聊着聊着二人便又傷感起來。
童氏攀着周春生的臂膀,長歎一口氣,“這麽多年了,老爺,我們終是把玉兒盼回來了。”
周春生老眼也有些濕潤,按着童氏的手緊了緊。
“是啊!回來了,真是老天開眼,菩薩保佑啊!讓我們還能有重聚的一日!”
聞言,童氏連忙雙手合十,朝着青天拜了又拜,嘴裏還喃喃自語。
“菩薩保佑,信女童氏,多年夙願得償,定當親自去萬慈庵還願。”
周春生見狀,也跟着虔誠的拜了拜,擁着童氏,二人喜極而泣。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周藍玉在衆侍女的簇擁之下走了出來。
“父親、母親,孩兒修整完畢,特來拜見。”
聞聲,周春生和童氏齊齊看向偏廳門口。
隻見周藍玉一襲水藍色絲質文袍加身,腰間束着鑲有深藍寶石的腰帶。
腰帶上規規矩矩的挂着一枚質地瑩潤的玉珏,還有一個荷包相襯左右。
他頭戴白玉冠,清新俊雅,書氣生香,手握一柄山水墨畫輕折扇,搖曳間風姿綽約。
童氏驚喜得笑彎了眉眼,看向周藍玉的眼神更加愛憐。
“玉兒本就相貌堂堂,做這番裝扮更是出落的翩翩公子模樣,倒與你父親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相似。”
這時,周春生得意的連連點頭,佯裝生氣道:“這是什麽話,玉兒本就是我的兒子,自然是要與我相似的。”
“是是是,像你像你。”
童氏無奈的一笑置之,圍着周藍玉就轉了幾圈。
“嗯嗯,不錯,就是這衣袍還得再長一寸才好。”
說着她招手喚來貼身伺候的大婢女,道:“我早前不知道玉兒這般高挑,這新做的衣服稍稍短了些,你趕緊去羅成衣鋪重新幫大少爺裏裏外外訂做幾套。”
“是,夫人,奴婢這就去。”
大婢女瞥了一眼身高八尺的周藍玉,含笑的點點頭,一臉嬌羞的下去了。
婢女剛下去,就撞上了迎面跑來的一名女娃娃。
女娃娃粉雕玉琢的,一張瓷娃娃般的小臉粉撲撲的。
黑葡萄似的大眼珠滴溜溜的亂轉,一看就鬼精鬼精的。
侍女連忙扶住正欲倒下的女娃娃,“我的小祖宗呢?您沒撞到吧?”
剛說完,女娃娃的身後,一個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抱起女娃娃,滿臉焦急。
“小姐,您可别跑了,萬一摔着了,奴婢可擔待不起啊!”
女娃娃嘟起粉嫩的小嘴,仰着小腦袋神氣的撇向一邊。
“哼,我要找阿娘,你們不許攔着我。”
說着,她一眼瞄見了童氏,立刻掙脫開婢女的懷抱,沖着童氏飛奔而去。
“阿娘,茵兒想你了,找你好久了。”
童氏見狀,心下一陣酥軟,她快步上前,迎着女娃娃就蹲下身來,張開了雙臂。
“茵兒來了,阿娘也想你呀!”
說着女娃娃已經沖進童氏的懷中,撞了一個滿懷,小臉喜滋滋的。
“阿娘,你怎麽跑這來了?”
童氏擁着女娃娃,在她臉蛋上蹭了蹭,溫柔的就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茵兒,快來見見你的哥哥,”童氏把女娃娃抱在懷裏起身,轉向周藍玉,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女娃娃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眨巴兩下,她下意識的吮吸兩下手指頭,指着周藍玉。
“阿娘,說的可是這個好看的大哥哥?”
“是啊!茵兒可喜歡這位大哥哥?”
“喜歡。”
女娃娃偏着頭,大眼萌萌的彎起,“這哥哥生得好生俊俏,茵兒喜歡。”
周藍玉面色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童氏見狀,立刻緩聲道:“玉兒,當年你走丢了,我與你父親苦尋無果後,沒辦法就決定再生一個,這才有了茵兒,她是你的親妹妹。”
周藍玉這才松了一口氣,心中也生出一絲絲親情的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沒想到他不僅找到他的親生父母,還意外多了一個這麽可愛的妹妹,老天對他還是不薄。
周藍玉心中歡喜,面上也露出十分溫柔的神情,他沖着周茵茵張開雙臂。
“茵兒,哥哥抱抱你可好。”
周茵茵歡欣鼓舞,兩隻小手在空中興奮的揮舞着。
“好,茵兒要哥哥抱抱。”
說着她朝着周藍玉傾斜身軀,“茵兒要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
周藍玉嘴角難抑的高高揚起,和煦的陽光下,周藍玉眉宇間再無半點陰郁之色。
他接過周茵茵,雙手鉗在她的腋下,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
“哦……哦哦……”
周藍玉舉着周茵茵,嘴裏發出輕快的聲響,逗弄着她。
周茵茵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這一方院落裏,經久彌音。
周春生環着童氏站在一旁,看着不遠處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幸福的玩耍,周春生一個大男人,心底的柔軟也跟着牽動兩下。
“真好,以後咱們家就圓滿了。”
“是啊,隻要他們好,一切都值得,幸得老爺識人甚廣,不然這玉兒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