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與一個男人私下見面,想來應該是早已心有所屬,不得已在王府委身,實在也是個可憐人啊!
氣氛有些沉重,沈若蕭轉移了話題。
回頭,她指着劉汀溪院裏的景色,一番贊美道:“劉側妃,你這小院子被你打理的分外别緻,清幽安靜與你一般與世無争,我極爲欣賞。”
劉汀溪微微泛紅,她很快收斂了哀容,賠笑的搖搖頭,“王妃莫要取笑妾身了,這不過就是妾身閑來無事的一點小愛好罷了!”
說着,二人已經移步到院裏的水缸旁邊,缸内清水搖曳,兩株并蒂而生的睡蓮卻各有千秋,一朵熱烈綻放嬌豔似火,一朵羞澀含苞幽遠濯清。
沈若蕭立刻來了興緻,她指着水缸笑靥如花,“這睡蓮生的倒是别緻,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被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
“王妃說的極是,好在它們不争不搶,相安無事,倒也安和靜美。”
沈若蕭聽出劉汀溪的話外之音,不禁擡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略帶愁容的女子。
“劉側妃你想做這株睡蓮嗎?在這偌大的王府中靜靜的綻放,默默地枯萎?”
“如果可以,妾身倒也願意,隻是不知妾身有沒有這樣的福氣,可以安安靜靜就此終了一生。”
“這是什麽話?難道還有人要與你相争不成?”
“很多時候,總是事與願違,不知王妃可知近日會有一名胡侍妾要進入王府?不知道此人是什麽脾氣秉性,能否容得下妾身這一方清幽之地?”
才走一個陸侍妾,又來一個胡侍妾?
這狗王爺還真是豔福不淺,也不怕照顧不來!
沈洛蕭滿臉驚愕,連連咋舌,“這王爺還真是不遺餘力啊!他這三天兩頭的納妾,也不怕腎衰竭!”
說好聽點是風流,說難聽點就是大種,馬。
沈若蕭一臉鄙夷,撇了撇嘴,手下有意無意的撩撥這水缸中的清水。
水面漂浮的睡蓮,随着水波微微蕩漾,清水中倒影出沈若蕭皺眉沉思的模樣。
劉汀溪将一切盡收眼底,她有些訝然。
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王妃,倒是對王爺的事挺上心的,這次王爺納妾,想必王妃心裏多少也會有些芥蒂。
劉汀溪輕歎了一口氣,緩緩走到沈若蕭身側,勸慰道:“王妃,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更何況王爺呢?您切莫往心裏去啊!一入侯門深似海,誰先交付真心,誰就輸了。”
這萬惡的封建傳統思想,不知毒害了多少女子!
沈若蕭輕皺眉頭,轉而看向劉汀溪,“劉側妃,心倒是挺寬的,竟毫不在意?”
“我……我……”
她試探的詢問劉汀溪,看看她的反應,見她頓時驚愕,不知如何作答,沈若蕭瞬間了然。
果然,她的心根本不在王府,不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她才會這般心如止水。
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着實可憐!
沈若蕭見她有些倉皇失措,旋即又柔聲暗示兩句,“劉側妃若有心飛出這高牆深院,我倒是可以幫幫你。”
一番話說得十分明朗了,驚得劉汀溪腳下有些不穩,連連後退。
王妃是知道了什麽嗎?
被困在這深宅大院中,她早已形同一具行屍走肉,如今好不容易泛起點點漣漪,她真的不想放棄。
言語間,她眉宇間的哀傷又浮了上來,更顯憂愁。
一下子整個小院都沉寂下來,隻聽到水波微漾之聲。
氣氛略顯尴尬,顯然劉汀溪還不太願意交底,她也不好再問下去。
那就暗中幫幫她好了!
沈若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爬上正頭頂了,她心下一驚。
她約了美人姐姐今日在春居樓見面,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她輕咳兩聲,甩甩手上潤濕的水珠。
“我想起還有些事要去處理一下,就先行告辭,有空再來找你閑話家常。”
離開了劉汀溪的小院子,沈若蕭直徑回了自己的院落。
去見美人姐姐穿什麽好呢?沒有水蘇還真是有些棘手呢!
沈若蕭看着房間裏梳妝台上各種各樣的胭脂水粉,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逡巡一圈後,她從首飾盒中挑了一枚小巧精緻的紫金蝶紋翠玉冠。
輕輕将三千青絲高高豎起,擇了一支翡翠暗紋水仙簪别于發冠之上,固定好頭發。
她取了煙墨黛輕掃蛾眉,未施粉黛的面頰吹彈可破。
她左右翻找了梳妝台上的各色胭脂水粉,遠山一般的眉黛立刻輕蹙在一起。
這些胭脂水粉氣味甚是濃烈,還是算了吧!
她扔下手中的胭脂水粉,雙手捧起面前的銅鏡,仔細看了看。
不塗脂抹粉看起來也還不錯嘛!
她拍拍手準備起身的一刹那間,鏡子裏一道耀眼的光芒忽然閃了一下。
沈若蕭好奇,湊近仔細看了看,原來是鏡子對面的窗台上擱置的烏金玄鐵。
她怎麽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昨晚回來的匆忙,随手把着烏金玄鐵扔在窗台上就睡了。
轉身,她在衣櫃中找來一襲素淨雲錦對襟百褶裙,換上後,又找來一塊黑色的粗布衣衫,将烏金玄鐵包裹好,提着東西就出門了。
一路上穿過繁華的大街小巷,她仔細留意着工匠鋪子,久尋未果。
無奈之下,她走到一個街頭的轉角處,一個骨瘦如柴,但雙眼炯炯有神的小乞丐面前,緩緩蹲了下來。
要說熟悉京城的每個角落,非這些小乞丐莫屬了!
“小弟弟,姐姐跟你打聽一個事,你知道着城中哪裏有鐵匠鋪呀?”
小乞丐擡眸瞥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豔,很快他又一臉痞子模樣,别過頭去,手卻不由自主的擡起,幹瘦的手指在沈若蕭面前一陣摩擦。
“尋人問路,一兩紋銀一次!”
這小家夥倒是精明,小小年紀就這般市儈狡猾!
沈若蕭有些語塞,她無奈的從腰間摸出一兩銀子,放到小乞丐的手裏。
“現在可以說了嗎?”
小乞丐先是一驚,很快雙眼放光,笑眯了。
他拿起銀子就咬了起來,确定是真的後,左右環視一下後,快速的将銀子塞進衣兜裏,站了起來。
“鐵匠鋪嘛!我知道有一家,那裏打鐵的師傅,人稱趙師傅,可厲害了,你跟我來!”
說着他自顧自的在人群中穿梭着,沈若蕭也是步步緊跟,一路山她對這個小乞丐産生了些興趣。
“小弟弟,聽你的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你爲何會在這裏讨生活啊?你的家人呢!”
一連串的問題直竄進小乞丐的耳朵,他的後脊明顯的一怔,腳下的步子也稍稍放緩了些。
“我沒有家人。”
小乞丐轉過頭來,已經淚流滿面了,他用袖子胡亂了擦了一下後,指着不遠處一家趙氏鐵匠鋪。
“姐姐,你要找的地方到了,就在那!”
說完,他一溜煙的紮進人群,就像一條泥鳅一樣,片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沈若蕭愣了愣神,循着小乞丐的背影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的一番話定是說到了小乞丐的傷心處了,唉……
她搖了搖頭,轉身朝趙氏鐵匠鋪走去。
“叮……嗙啷……”一聲聲鐵錘捶打兵器的聲音铿锵傳來。
沈若蕭走近兩步,一個偌大的鐵爐出現在眼前,爐體赤紅一片,爐下燃着熊熊烈火。
有鐵匠正在往火爐裏添加柴火,火舌瞬間吞沒柴火,噼裏啪啦的一陣躁動。
鐵爐旁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水池,鐵匠們把燒的赤紅的鐵塊扔進水池,嘁的一聲白氣直往外冒。
水池沒有加熱,池中的水卻已然沸騰,連連翻滾。
就是這兒了!
沈洛蕭巡視一周後,她走到一個添柴的青年男子身旁,大聲的說道:“小哥,請問你們管事的在嗎?”
嘈雜的錘打聲瞬間淹沒了沈若蕭的話,她又拔高音量說道:“請問趙師傅是哪一位?”
這下子聲音夠大,直接喊愣了正在勞作的工人們,大家齊齊看向她。
這姑娘長得水靈,沒想到嗓門這麽大!
添柴的男子,不禁掏了掏耳朵,他直起身子,指了指鐵匠鋪後面兵器架旁的一個老漢。
“姑娘,你要找的趙師傅在那。”
趙師傅自顧自的擦拭着架子上的兵器,并沒有把沈若蕭當回事,他眉毛都沒擡一下,嘴角卻冷嗤一聲。
“姑娘,你是不是走錯地兒了?這裏是鐵匠鋪,可打不了小姐們用的金銀首飾。”
“我沒有走錯,我找得就是這裏,我聽聞趙師傅匠藝超群,特地來此請趙師傅幫我打造兩幅神兵。”
趙師傅搖搖頭,依舊擦拭着兵器,沒有搭話。
沈若蕭淺笑,并沒有計較,她徐徐上前,走到趙師傅的跟前,仔細觀察了一下架子上的兵器。
“确實不錯,每一把利刃都恰到好處,刀鋒淩厲,劍柄輕巧,暗器精妙。”她手指一一拂過架子上的武器,嘴裏簡單的評價着。
一番言語倒是引來了趙師傅的好奇,他放下手裏的抹布,仔細的端詳起眼前的人兒。
一雙輕靈杏眸,顧盼生輝,瓊鼻微翹,玲珑别緻,朱唇如血,嫣然淺盈。
“你這丫頭倒是十分有趣,竟懂着些兵器,不過到底是女兒家,怎麽能真的懂這些武器得精髓之處呢!”
很快一抹不屑代替了趙師傅眸中的驚豔,他側身兀自的擺弄起兵器來,不再理會沈若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