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蕭望過去,卻見他眸中有一閃而過的陰狠,手在袖口遮掩着什麽。
光線一照,一抹寒光落入沈若蕭眼中。
是匕首!
看來,要是丁掌櫃不答應他,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啊。
當機立斷,沈若蕭見周大福不備,擡腳就把他踹了出去。
“狗東西,你意欲何爲?!”
“妖女,你壞我好事,我跟你拼了!”
周大福摔在地上,手中的匕首瞬間暴露無遺。
衆人立刻後退,拉開包圍圈,緊張兮兮的盯着沈若蕭看。
周大福握着匕首朝沈若蕭刺去,面目猙獰,似是卯足了勁。
沈若蕭腳尖微旋側身閃過,擡手一個劈掌,瞬間将周大福拍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緊接着她擡起腳尖,踩在周大福握刀的手腕之上,腳尖一掄,匕首應聲落地,撞擊地面發出一聲脆響。
“怎麽?狗急跳牆了?終是原形畢露了!”
沈若蕭冷笑着把周大福一腳踢到錢櫃下面,擡眸對上滿面失望的丁掌櫃。
“丁掌櫃,你也看到了,這種不仁不義的東西,如何知道悔改?你絕對不能姑息,這天香樓的損失也是因他而起,不過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賠了損失趕緊滾蛋吧!”
“姑娘言之有理,丁某竟不知養了這麽個白眼狼啊!幸得姑娘及時阻止,不然丁某這條老命怕是要交代在這了,唉!”
丁掌櫃佝偻着腰,喘着粗氣,俯膺長歎,“來人啊!把這個黑了心肝的東西,給我趕出去!”
“是,掌櫃的!”
兩位後廚的掌廚的師傅,架起蜷縮在地上痙攣不止的周大福,朝門口拖了出去。
中毒事件已經水落石出了,看熱鬧的人群拆了功德箱,拿回自己的銀子後,就一哄而散了。
看着滿地的狼藉,丁掌櫃安排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夥計趕緊收拾起來,沈若蕭見無事也準備離開。
“姑娘,且慢!”
“嗯?”
沈若蕭剛欲離開天香樓,便被身後的呼喚聲叫住了。
她停下腳步,回頭探去。
丁掌櫃被夥計攙扶着,滿臉笑意,正顫顫巍巍朝她走來。
“姑娘今日三番四次出手相助,丁某感激不盡,可否後堂喝杯茶水一叙?”
正好,她剛剛跟着軒轅齊吃得甚是油膩,有口茶刮刮油也是不錯。
沈若蕭禮貌的回以淡笑,略微颔首點頭。
“既然丁掌櫃如此客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好了。”
“姑娘,請。”
丁掌櫃引着沈若蕭走到後堂,他撐起簾子,滿臉的誠懇。
“不知姑娘喜愛什麽茶,丁某好讓人沏好送來,若有其他喜好禁忌,也一并說清便是。”
“這茶我不甚了解,随意就好,我不挑的。”
“姑娘如此不拘小節,實乃女中豪傑,丁某今日有幸承蒙姑娘仗義相救,也沒什麽别的好贈予姑娘的,就許姑娘一個承諾可好?”
承諾?
該不會是空頭支票吧!
算了,總比什麽都沒有來的強,萬一以後落魄了,還能借着人情翻身也說不定呢!
沈若蕭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丁掌櫃。
看着樣子也不像是騙她。
她點點頭,跟着丁掌櫃往裏面走。
入目,後堂院落清幽精緻,綠植亭亭如蓋,一道紅色的飛檐彩色涼亭别添韻味,一下子把酒樓的煙火氣息隔絕。平生出幾分安逸。
這丁掌櫃,也是個詩情畫意之人啊。
剛一坐下,泡好茶水的小厮就進來了,順道還帶了盤精緻的梨花糕擱在她的面前。
沈若蕭倒也不客氣,細細的品着梨花糕,又一次被這細膩柔軟的觸感所驚豔。
“丁掌櫃,不知你說的承諾是什麽承諾?”
“是這樣的,丁某可答應姑娘一個要求,隻要丁某能辦到的,且不違背道德良心,丁某定義不容辭幫姑娘完成。”
“真的?”沈若蕭聞言有些動心,身上躁動幾分。
丁掌櫃既然在京城紮根多年,想必也是人脈廣泛,頗通經營之道,自己以後立足可能真的需要這個前輩幫助。
她不愛占别人便宜,但是這種你來我往,互幫互助的事,那也是求之不得。
她猛的灌了幾口茶水,才漸漸緩和下來。
“丁掌櫃,此言可當真?我做人爽利,自然也喜歡和痛快人打交道。”
“千真萬确,怎麽說丁某人經營的這家酒樓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當年陛下微服私訪,可是誇贊一二呢,我又怎麽可能砸自己招牌?!”
哦?原來皇帝也喜歡這家酒樓。
難怪,難怪了。
沈若蕭心裏湧出歡喜,轉頭看着被她囫囵灌下的茶水又一陣揪心。
可惜了這好茶!
她還沒嘗到是什麽味呢,就這麽見底了。
剛又準備倒茶,沈若蕭耳根一動,瞳孔驟然緊縮。
不好,有危險!
她微一偏頭,迅速扭身,一柄鏽着浣紗美人圖的蒲扇掠過她耳鬓的發絲,嗖的飛了過去。
“什麽人?!”
沈若蕭眸中厲色盡顯,飛快的轉向扇子飛來的方向。
隻見一個儀态萬千的嬌媚婦人,叉着腰氣鼓鼓的瞪着她。
婦人長發如瀑,绛唇如血,一雙水眸顧盼盈盈,然而上挑的丹鳳眼滿是怒意。
她不顧小厮的阻攔,直接就闖了進來,指着沈若蕭大嚷。
“好啊!原來是你這個狐狸精,竟然見狀背地裏勾引男人,你怎麽這麽下作?!”
狐狸精?
她今天是怎麽了?總是被神化,一會妖女會魔鬼,這會又成了狐狸精了。
“我說你這婦人講不講道理?我與你素不相識,爲何對我口出不遜?”
“小賤人,還裝!看你這副搔首弄姿的狐媚樣就知道慣會勾引男人!”
婦人一邊罵着,手毫不客氣的就要招呼過去。
丁掌櫃見狀,立刻壓下婦人白皙的手,按在手心。
“夫人啊!你這是幹什麽呀?”
“我幹什麽?我打狐狸精呢!你看不見嗎?還是你心疼了?”
“滿口胡言,你休得胡鬧!”
丁掌櫃拉長着臉,一陣呵斥。
他可是好不容易結交這樣一個貴人,眼看能成爲朋友,這是要砸了嗎?
見丁掌櫃面色陰沉,婦人立刻水眸氤氲出水汽,淚水像決了堤似的奔流直下。
她甩開丁掌櫃的手,嚎啕大哭起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當初你是怎麽跟我說的?說一輩子隻對我一個人好,如今倒好了,你竟然爲了這個狐狸精,對我這般怒吼,你這個負心漢,我……我不活了我。”
婦人一邊哭天搶地,美眸一邊四處尋找着。
突然她看到一個尖利的桌角,立刻掙開丁掌櫃的手,低着頭就欲撞上去。
丁掌櫃見狀也急紅了眼,他扯住婦人的手肘用力的回拽着。
“夫人,你别沖動,别想不開!”
“你拉着我作甚?你讓我去死,死了一了百了,也看不見你們這對狗男女的龌龊事!”
“夠了,什麽狗男女?!你休要胡言亂語。”
丁掌櫃這次真的怒了,他吹胡子瞪眼的招手喚來兩個小厮。
“你們把夫人送回去,别讓她在這裏胡作非爲!”
“是!”
兩個小厮禮貌的彎腰對着婦人恭敬的行了一禮。
“夫人,得罪了!”
說完,他們架着婦人連拖帶拽的就把她拉了出去。
總算是出去了!
沈若蕭回過神來,尴尬的指着門口。
“那……那婦人是您的夫人?”
丁掌櫃忙尴尬的賠笑,親自又給沈若蕭倒滿一杯茶水。
“是,正是丁某的賤内周岚,沒什麽見識,還望姑娘不要介意。”
“不會,隻不過,您這夫人情緒……是否有些過激?”
聞言,丁掌櫃先是一愣,轉而又無奈的搖着頭,長歎一口氣。
“姑娘有所不知,丁某與夫人早年育有一女,活潑伶俐,讨人喜歡,隻可惜女兒年幼就夭折了,自此丁某與夫人就再沒子嗣,後來夫人的精神就開始出現了問題。”
“精神出問題?丁掌櫃介意具體描述一下夫人的情況嗎?”
“唉……說來也都怪我,沒有好好關心她,起初她總是默默流淚,我隻道是她思念女兒所緻。後來她一人經常發呆,神情愈發恍惚。最近更是煩躁易怒,經常鬧出很多荒唐事,譬如今日,你看這叫什麽事嘛!”
這個,聽起來怎麽有點像是應激精神障礙疾病?
沈若蕭端起茶盞,細細的品了一口,低垂的眸心滿是不解。
“丁掌櫃,夫人這種情況,你可有帶她就過醫?”
“帶過,都不知道看過多少郎中,京城裏有名的都請了個遍,外出遊曆的遊醫也找了好幾個,都沒有找到醫治的辦法。”
丁掌櫃連連歎氣搖頭,像是渾身無力散盡一般,癱軟的坐到椅子上,目無焦距。
沈若蕭挑眉,有些不可置信。
“偌大的京城就找不出一個能治這病的人?”
“也不是沒有,隻有一人,他可謂醫中聖手,隻是難得請動他老人家。”
“誰呀?這麽沒有同情心!”
“這人便是葉老,可這葉老脾氣古怪,常年又不見蹤影,甚是難找啊!”
葉老?
她沒聽錯吧!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功夫。
一陣沉默之後,沈若蕭的茶盞再一次見底了,她淺笑着,眸裏卻盛滿了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