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泓注意沈甯思,是爲了觀察她臉色。
“你那臉,白得跟張紙一樣,快别繼續巡視了。”
知道對方是好意關心,她自然不會不接受。
“安心,事情都已經做了,那自然要做到最好,也就還剩下一兩塊田地了,不打緊了。”
她說完就繼續往前面走,這一走就瞧見了不對。
其他村民都是按照沈甯思的叮囑,每個放種子的坑留出一掌的距離。
唯獨這塊田地一眼看過去全是綠色的小芽。
“挖了重新來吧。”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她輕聲道:“種得這麽密集,不但不會收成增多,反而會全都長不好。”
她其實已經很累了,原本不準備跟這人解釋爲什麽叫對方挖了重來,但注意到那個在田地間勞作的男人面色不好看,她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
“土豆的産量已經很高了,隻要按照規矩來,大家都會填飽肚子的。”
“你這樣反而會平白給自己添很多麻煩。”
沈甯思一眼望去,這幾畝地上已經密密麻麻種上了許多土豆芽,想也知道,這人定然是日夜不停的在彎腰種植。
“好在我今天抽時間過來看了看,你也不至于等到數月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辛苦白費。”
她說完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顧泓沈甯思輕輕挑眉。
“看吧,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白來一趟,你剛剛在家裏還說我白費心呢。”
看着沈甯思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顧泓卻不覺得樂觀。
他看着站在田裏,虎視眈眈盯着沈甯思的男人,不動聲色将女人攔在身後。
他俯視對方,“她不欠你們什麽,種植辦法已經教導給你們,制水之術,顧氏也毫無保留交出來了,就連今日過來,顧氏都是強撐着病體。”
“言盡于此,你們聽與不聽皆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可倘若要胡說八道些什麽,本将軍不介意動手。”
顧泓環視一圈,那目光沉沉的樣子,将一些人心中的怨氣全都壓了下去。
沈甯思從顧泓的話中感覺到了不對,她低聲詢問,“怎麽了?”
她也沒盼着能夠從顧泓這裏得到什麽确切答案,問完這話之後就仔細打量起剛剛自己勸誡的人。
隻見這個已經中年的男人臉上全是溝壑,可見風吹日曬受了不少苦,面黃肌瘦的樣子,顯然家中存糧不足。
但這人和那些眼神淳樸的村民不同,他眼睛裏面都是兇狠。
沈甯思微愣,“……”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是錯的,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辦法種植,隻是最後收成不好,不要怪到我頭上來。”
佛渡有緣人。
很顯然這人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甚至還覺得自己不讓他們種得太密集,是在害他們。
沈甯思說完這話就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這也就是最後一塊地了,巡視完一圈,除了這人之外,其他人都謹遵自己的方法種植。
确保大部分人在數月之後都能夠吃飽飯,她也就不擔心了。
“站住!”
“沈甯思你還要不要臉,什麽好事都讓你們一家占盡了!”
“明明和我們一樣是吃不起飯的人,現在你們一家子卻住上了大宅子,我們憑自己的本事種個地你都還要指指點點,老子種了一輩子的地還能不知道種的越多賺的越多嗎!”
身後傳來的怒吼聲,讓沈甯思微眯了下眼睛。
她扯住腳步頓住就要轉身的顧泓,低聲道:“狗咬了你一口,你還要咬回去不成,隻是一些小事無需計較。”
看着顧泓兇狠的眼神,沈甯思笑了笑,低聲安撫,“再說了,我不舒服還不如早點回去歇着呢,在這裏吵鬧那不純屬是浪費時間嗎。”
範興招待者的那些官員還沒過來呢,他不希望那些人瞧見顧泓訓斥村民的樣子,雖說對方理虧。
可顧泓和身無官職的平民吵架到底還是有影響的。
看着顧泓依舊沒有改變的面色,沈甯思歎了口氣,“顧泓,我不在意這些事情的。”
“我在意。”顧泓終于開口了。
看着對方兇狠的眼神,沈甯思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可她阻止不了對方。
“狗咬了老子,老子當然是要把這狗頭給砍下來。”
顧泓給三牙子使了個眼神,顧家軍突然沖出來将沈甯思團團圍住。
“顧泓你幹什麽呢?這裏是萬甯村,這些人都隻是普通平民!”
看着顧家軍銀色的铠甲,沈甯思氣急。
這是鬧什麽!
範興帶着的那些官員若是巡視到這裏,瞧見這些兵痞的作态,指不定心中要怎麽編排顧泓!
眼睜睜瞧見顧泓往田裏走去,沈甯思連忙扯住三牙子。
“他糊塗你也糊塗了不成,就因爲說了幾句話,顧泓就要砍了人家?”
“範大人那邊還有外地的官員呢!一本奏折遞到京城去,顧泓沒什麽好果子吃!”
沈甯思還不了解對方,隻覺得顧泓這人說到定然做到,要真因爲這幾句閑言碎語就斬殺平民,這無疑是個污點。
要是被對手揪住了小辮子,日後有人拿着這事情陷害顧泓可怎麽辦?
“夫人您安心吧,将軍有分寸的。”
三牙子也慌,可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道:“将軍看似性格直爽,做事情不管不顧,實則是有分寸的,絕對不會受人指責。”
“其實跟在将軍身邊這麽久,這種事情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了,許多人都認爲将軍是在胡作非爲,可往往将軍卻能憑一己之力讓所有士兵全都心服口服,敵人更是一聽見将軍的名字就害怕。”
“夫人,您就安心吧。”
沈甯思安心不了,也不知道爲什麽她會爲顧泓這樣擔心。
死死盯着顧泓的背影,她沒有錯過男人任何動作。
“你想做什麽?我可告訴你,我什麽事情都沒做,也就是罵了一起去沈甯思那個不安好心的死丫頭,你沒資格對我做什麽,不管你官職再高你也不能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