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衆人虎視眈眈的盯着那個男人的臉面是徹底挂不住了。
尤其是他的手已經伸向了,放着土豆的瓷壇子中。
“怎麽旁人拿土豆什麽代價都不需要,就我需要付錢,顧夫人總不能這樣公報私仇。”
“的确是在報仇。”
沈甯思站在那裏,面色古井無波,坦然無比的樣子讓這個想要開口指責的男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了。
“不過這原本就不是公家的事情,這些土豆都是我私人拿出來的,我自然能夠決定究竟是賣給你,還是送給你。”
“……”
所有人都安靜了,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他們看着沈甯思站在那裏,第一次明白,沈甯思是真的變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他們可以随便欺負的姑娘。
“怎麽有這樣的說法!”
他們怎麽還可能拿得出錢來購買土豆,饑荒年頭,就是地主家裏都沒有餘糧了。
“沈甯思,你要是想做好事,就大大方方的把這些土豆都拿出來發了,每個人手上都有,你自己臉面上也能好看點,你要是不想給大家分,那就偷偷藏起來,别讓人看見!”
他惡狠狠的啐了口唾沫在地上,“一天天的裝的像是個好人,實則什麽事情都沒做!”
惱羞成怒之下,他一腳踢向瓷缸子,本來就脆弱的壇子,瞬間四分五裂,粘着泥土的土豆咕噜噜的滾了一地。
沈甯思都還沒說話,一旁的顧泓突然怒吼一聲,“都别動!”
村民對官員的級别原本就沒有概念,在他們看來,顧泓是在他們村子裏長大的,現在就算是管了些人,和他們也沒什麽本事區别
可顧泓這次不是光說,顧家軍在顧泓一個眼神之下,瞬間從角落中沖出來,人人手中都拿着真家夥。
“老子,說了叫你們别動。”
剛剛還吵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顧泓看着衆人詭異的面色,饒有趣味地從身旁拔了根蘆葦草,叼在嘴裏。
“公家的糧食分發給難民那是理所應當的 可沈甯思種出來的糧食,是屬于個人的,你們未曾經過他的允許就敢随意争搶,按照我大趙律法,應當直接壓入官府。”
“泓哥兒……”
有人顫聲道:“咱們有話好好說,快叫這些軍爺把兵器收起來,你可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呀,怎麽能這麽對我們。”
“把你嘴巴放幹淨點。”
顧泓站直身子,呸的一聲,把狗尾巴草吐掉。
他亮出腰牌,“本将,乃率領大趙第一骁勇,顧家軍的主帥,也是你等可以随意稱呼的?”
看着那金光燦燦的腰牌,村民第一次清楚感受到了眼前這個男人和過去已經不能相提并論。
沈甯思微微挑了下長眉,她看向顧泓,正好就和對方四目相對,她心下微微一跳移開視線。
“我剛剛就已經說過了,這些土豆如何分配全部由我說了算。”
沈甯思用下颌點了點,那些縮在角落處的街溜子。
“除了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你們幾個也需要付錢。”
她突然笑了笑,“有人想要給這幾位說情嗎?”
她環視一圈,笑語盈盈的樣子,讓人根本猜測不出來她在想些什麽。
“顧夫人,嬸子知道你絕對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就像是文哥兒所說的那樣,您完全可以不把這些救命的方法透露出來的,可您卻爲了救我們的性命,什麽法子都說出來了。”
“每人兩顆土豆,白送這幾個人,也不會讓土豆少上多少,收錢更是不會讓您賺什麽,可顧夫人您卻要他們付錢……”
隻見這個婦人眼中都是試探,“顧夫人是他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嗎?”
回應此人的,是顧修文一聲不屑的冷痕。
沈甯思輕輕按了下顧修文的肩膀,少年這才将臉上的不滿全都收斂起來。
沈甯思輕聲道:“嬸子說的對,他們的确是說了些讓我不開心的話,無非就是指責我身上有傷不肯來教大家種植土豆的法子罷了。”
她苦笑一聲,“說來還是文哥兒在家中勸了我許久,我才肯組織大家來到這空地講解種植方法。”
衆人聞言都是大驚失色,聽沈甯思這意思,她在家裏是後悔教導他們種植糧食的法子了?
那可怎麽行?
雖說沈甯思未曾給大家确切的說法。
可他們都是一緻覺得這個女人日後還會發現更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植物,畢竟沈甯思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實在太讓人驚喜了。
“要知道我剛剛聽見這些話的時候,那心都涼了半截,隻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在做無用功。”
她本就身形瘦弱,被王強所傷之後更是面色蒼白,此時微垂着眼睛,泫然欲泣的模樣,隻讓人覺得分外脆弱。
不少人的心都是徹底倒向了沈甯思。
“哎喲,顧夫人您可别聽這些混小子胡說八道,他們這些人呀,就是沒有良心的!”
“顧夫人别和他們計較,您放心,我們大家都是打心眼裏感激你的,這些人我們一定會幫你收拾的!”
“……”
村民們連忙附和。
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至少此時的态度是表明了要給沈甯思出氣。
被全村人虎視眈眈盯着的那幾個街溜子都是滿頭大汗,他們此時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拿土豆,現在求饒才是啊。
隻見這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慌張擠開衆人,直接跪倒在沈甯思面前。
“你幹什麽!”
這動作似乎是驚到了沈甯思,隻見她迅速後退一步。
“我已經因爲給了你們制水的法子,得罪了幾個家族,更是被王家的人重傷,你們現在還要因爲我剛剛說的這些話報複我嗎!”
隻見跪在地上的幾人突然擡手往臉上扇着。
“顧夫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别把我們那些話放在心上,我們就是一時嘴快,但是我們真的是知恩圖報的,絕對不會讓顧夫人頂着傷痛給我們講解種植辦法!”
沈甯思餘光瞥見顧修文擡頭看向自己,她在裙擺下面的腳尖,輕輕踢了下顧修文的腳後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