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顧氏,你還知道自己養着顧泓的孩子,頭上冠着顧泓的姓氏嗎?處處維護範興,你良心可安?”
沈甯思氣得氣血倒流,她盯着顧三水,“我良心怎麽不安?”
“我和範大人難不成有什麽出格的行爲?”
她知道自己寡婦的身份就注定了但凡是和男人走近一些都會引來閑言碎語。沈甯思沒有想到的是,顧三水生長在軍營之中,竟然也這樣迂腐。
“村民的事情不和範大人商議?範大人送來的糧食我就該一口不吃?”
沈甯思沒這麽聖人的思想境界,不至于送上門的東西還要拒絕。村民雖說是能夠填飽肚子了,可要想沾點油水那可是想都别想。
範興帶着炖好的母雞過來,沈甯思豈有不收的道理?
顧泓盯着沈甯思看了很久,“以前你難道不是這樣嗎?”
他起初是爲了幾個孩子才馬不停蹄的回到萬甯村,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甯思的安危也在顧泓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到了現在,沈甯思的一舉一動都牽絆着顧泓心弦。
他皺起眉頭,“在軍中,本将也聽顧泓提起過你的性格,明明過去看别人一眼都不敢,你敢說自己性情突然變化沒有緣由?”
變了一個人性格當然會變化。原主因爲自己的懦弱連孩子都險些保不住,她又不是原主,怎麽會因爲膽小,擺着送上門的好處不要!
“顧将軍,民婦知道你是亡夫的兄弟,所以擔心民婦行爲逾矩,可民婦的确行的端做得正!”
她準備叫範興給自己作證,可環視一圈才發現範興早就已經不見蹤影。
範興從顧泓将炮火對準他的時候就悄悄開溜了。他可不是什麽腦子沒開竅的人,顧殺才保不準是記恨上自己和顧夫人多說了幾句話!
以至于現在沈甯思想要找人作證都沒有辦法!
沈甯思在心中暗罵一聲,她冷着臉。
“原本不該當着外人的面說這些,可民婦倘若繼續腼腆害羞下去,恐怕還不知道有什麽高帽子會被扣下來!”
她面色坦然,“民婦這條命本來就是亡夫救下的,在民婦心中,亡夫的地位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顧三水是顧泓的兄弟,想要用道理使顧三水認爲自己清白那簡直難于上青天。沈甯思隻能給自己的所作所爲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顧将軍也說了,亡夫過去對民婦的評價就是懦弱,可一直懦弱下去,如何能夠保護幾個孩子?”
好在顧修文是個懂事的孩子,可要照顧好一家人那也是吃了許多苦的。否則原主恐怕都堅持不到沈甯思出現就沒了。
“倘若亡夫在民婦心中地位稍微低上一分,民婦又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照顧這麽大一家子人!”
顧泓看着沈甯思,明明是訴說自己委屈的話,可沈甯思卻面色平靜坦然。像是什麽都不在乎,可她的話就像是針一般紮進顧泓心中。
“亡夫葬身沙場,爲的是保護天下子民,民婦心中雖痛,卻也爲他驕傲。”
反正顧泓都沒了,那怎麽說也不礙事。沈甯思的聲音越發低沉,哪怕她臉上并未曾露出什麽悲痛神情,顧泓也仿佛感知到了她千瘡百孔的心。
“這幾個孩子,就是亡夫最後的血脈,民婦要竭盡全力給他們最好的東西,所以我努力研究出來制水之術,宣揚土豆的種植方法。”
沈甯思嗤笑一聲,“甚至于民婦知道接受範大人的好意,注定會讓如同顧将軍之類的人誤會。可民婦沒有别的辦法,我要讓孩子們頓頓吃上肉,不必受饑荒之苦,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顧泓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沈甯思變化這麽大,竟然隻是爲了這樣簡單的願望。
看看外面的世界……多麽荒唐。
他在沙場刀尖染血,雖說是九死一生,可也算是精彩,也找尋到了自己親生父親。他的孩子,他的女人,本來該是坐享富貴。可現在看看他們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顧将軍。”
顧泓的思緒被少年的清透聲音打斷。
他垂眸,隻見顧修文眼中一片冷漠,“我們一家人隻想憑借自己努力把日子過好,顧将軍既然聽懂了,那日後就莫要叨擾了。”
顧泓氣笑了,“你要我不再出現?”
這臭小子是沒聽明白沈甯思剛剛的話嗎?沈甯思想盡千方百計的養活他們,還不是因爲念着他!
顧修文皺眉,“娘已經把過去的事情全都放下來,你是我爹的兄弟,頻繁出現也隻是勾起我娘的傷心事。”
顧泓抱臂在身前,他冷聲道:“顧修文,本将出現真的隻會讓你娘傷心嗎?”
顧修文攥緊了手指。
說沈甯思是因爲這大半年朝夕相處對他們生出了感情,想要一直照顧他們,顧修文是不相信的。他前段時間就感覺奇怪,爲何沈甯思會爲他們做到這等地步。
直到今日,顧修文的疑惑才終于得到了解釋。
如果說沈甯思就是因爲顧忌顧泓的恩情,才費盡心力的想要養活他們,就能夠說得通了。
顧泓嗤笑一聲,也不欲把人逼得太急。
他看着沈甯思的眼神格外複雜,“顧氏,你究竟是記着顧泓過去幫你葬父的情誼,還是記着顧泓這個人?”
沈甯思已經察覺出來顧三水态度上的轉變了。
無論他是否相信自己清白,但總歸看在顧泓的面子上,日後不會來找麻煩了。沈甯思覺得有些驚奇,顧泓一個普通的農村漢子,怎麽會和一位将軍關系這樣好。讓顧三水都操心起他遺孀的事情了。
沈甯思收起心思,低眉道:“自然是念着這個人的,顧泓是民婦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最後一個男人。”
她擠出兩滴眼淚,“他若是還活着,恐怕也不會忍心見到我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