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陛下性情多疑,村民這樣叩拜沈甯思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日後定然是腥風血雨不斷。陛下有可能容得下萬甯村的人,可被叩拜的沈甯思卻絕無活路!
“這莫不是有人刻意安排?”
顧泓聲音幽冷,“那些土财主還沒這腦子,村民們自發喚顧氏仙女無非也就是有人縱容罷了。”
他瞥了一眼範興,說到底還不是因爲這個父母官不作爲。
顧泓推門出去,“顧氏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尋找到了救人的法子,她又沒有使用仙術,和仙女有什麽關系?”
“顧氏對萬甯村的貢獻的确有,本将也會将顧氏的功勞遞給陛下,這對于一個婦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無須你們将菩薩的名頭安在她身上。”
顧泓住在沈甯思家中的事情大家當然知道。可今日顧泓才醒,隻是穿着家常便衣,和往日铠甲加身的樣子完全不透。
“軍爺怎麽這個時候還在顧夫人家中?”
既然沈甯思病重,話都不能說。那起初顧泓住在沈甯思家中的緣由不就不成立了嗎?他當初說的可是要和沈甯思
“軍爺,沈娘子是有夫婿的。”
“老子知道!”
顧泓一拍桌子,“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老子現在隻想弄明白,誰讓你們喚做沈甯思女菩薩的!”
“都說這當官的見不得平頭老百姓好,沒想到果不其然!”
“不是說這個軍爺還是顧泓在軍中的兄弟嗎?怎麽還見不得顧氏過得好?顧氏以前在萬甯村中無人幫扶,現在大家都想着幫顧氏的忙,這樣不好嗎?”
“行了,顧泓自己都死在戰場上了,還盼着他兄弟管顧氏呢?”
村民仗着人多勢衆,又少了顧泓一身盔甲加強氣勢,直接扯着嗓子吼。
“軍爺,你們吃着朝廷飯,看不起我們也是正常的,但我們敬畏一個女子也礙不着你們什麽事吧?我們都是發自内心的尊敬顧夫人,怎麽就成了聽旁人挑唆?”
“我看你就是不想顧夫人的名聲比你們當官的好!”
“對啊,就是這個軍爺,人家于秀才那麽好的人,也不嫌棄顧夫人有孩子嫁過人,這是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了,卻被這人攪黃了!”
“哎喲!你提醒我了,莫不是這軍爺瞧上顧夫人了?”
“……”
顧泓嗤笑一聲。本來就是他的人,他難不成要避着沈甯思?
“大家慎言!”
沈甯思見場面越發不可控,立刻從門後出來。她雖說能夠自如行走,可臉色依舊難看。
“顧将軍效忠陛下,忠于朝廷,是無比正直之人,自然是爲陛下考慮。大家屬實是高看我了,我不過隻是懂得一些大家不懂的東西,稱不上什麽仙女。”
她當然知道顧三水在顧慮什麽。
倘若顧三水真的如他自己所說,家世普通,那能夠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也不可能是沒有城府之人。皇帝會想些什麽,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會如何,他想得定然比範興透徹。
“顧夫人就算不是仙女,那也是福星!”
有人大聲高喊,“顧夫人,您不要聽這個顧軍爺胡說八道,他就算是京城來的,也不代表說他就安了好心,誰知道這人心中在想些什麽!是不是爲了抹消顧夫人的功勞,好讓顧夫人任由他拿捏!”
沈甯思沉眸,她本來臉色就差,現在一黑臉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倒地昏迷。
“他能拿捏我什麽呢?顧将軍手中掌控着顧家軍,我卻隻是一個鄉村婦人。”
範興也站出來了,“旁的不說,顧将軍絕對不會想要傷害顧夫人的,鄉親們是真的誤會了,福星和女菩薩這樣的名頭怎麽能安在一個婦人頭上。”
“那應該說誰才是拯救萬甯村的人呢?”
沈甯思看向說話的人,對上她的眼睛,那個小女孩輕輕一笑,眼睛幹淨無比。
是沈甯思當初在王家攤子前面救下來的小乞丐,她現在已經把臉洗幹淨,毛躁的頭發也理順了。雖然臉色已經枯黃,但也不難看出輪廓清秀。
“救我們全家的并不是什麽裏長縣長,而是顧夫人。倘若不是顧夫人,我弟弟就要被渴死,哪怕知道他的病不喝藥根本治不好,我也會賣掉我自己去換一碗水拖着他的命。”
沈甯思在心中歎了一聲,“諸位,萬甯村太小,讓你們認爲天下的官員都如同前任裏長一般,隻爲自己考慮,根本不管你們的死活。”
“可大趙王朝這麽多村屯,不會都是裏長那樣的人,隔壁永安鎮鎮長,自掏腰包讓我拿出制水之術救永安鎮的人,你們說,他是永安鎮的福星還是我是?”
當然是鎮長是。
身爲京城子弟,就算是不管永安鎮的人,他也能回家吃香的喝辣的。
“顧将軍和範大人也做了許多事情,隻是他們兩人都不善言辭,不會将自己的功勞拿出來吹噓。”
她強忍着身上的疼痛,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顧将軍,還不把糧食拿出來嗎?”
糧食兩個字一出,本來憤憤不平的村民全都閉緊了嘴巴。顧泓今日醒來就已經收到消息,他的人已經将萬擔糧草都放在倉庫了,隻等着他組織分配。
顧泓沒有依照沈甯思的話分配,隻是眉頭微皺,“不舒服就回去,這裏不需要你。”
“顧将軍,民婦不知道您這樣的身份爲什麽會來萬甯村,可既然來了這裏,那救治村民就要寫在您的履曆上。大家若是不知道您的好,那您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沈甯思往前一步,避開了顧泓伸過來的手。
“天下多地幹旱,大家都缺糧草。顧将軍這次借調來的糧草能夠讓大家吃上一個月,這一個月就是我們要想盡千方百計,種好土豆,讓天下人看見這種食材量大管飽的時候。”
“隻要土豆的好宣揚出去了,日後大家就不必在受饑荒之苦,那我們對于那些缺糧之人來說,不也是福星嗎?”
沈甯思收緊手指,“我不是福星,土豆也不是我憑空變出來的,我隻是發現了大家過去忽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