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思：“……”
話雖讓沈甯思覺得奇怪，她卻還是擡起眼睛，将面前男人的長相刻畫入腦海。
“軍爺之俊朗前所未見，隻一面，民婦也能在千裏之外将軍爺認出來。”
顧泓磨了下牙齒，“爺看你記得的不是臉，是這一身行頭。”
氣氛一時間變得格外古怪，沈甯思笑着避開這話。
“多謝軍爺開恩，民婦一定盡快說服大家。”
幾個當家的知道，官兵要放的是那些老百姓，和他們沒關系。
他們被割斷了手腳筋也還在掙紮，“你們還在猶豫什麽！還不快把官衙的這些人給殺了！你們都是黑雲寨的一份子，還真以爲自己能逃得過罪責？”
沈甯思似笑非笑道：“大家投靠黑雲寨是爲了吃飽飯活下去，不是爲了和官兵對抗而死，你們黑雲寨中作惡多端的人罪無可赦，可那些眼見着自己孩子被活活餓死的村民們不該死！他們也并沒有和你們一起作惡，成爲”
“更何況，他們不僅僅是做了餓死你們孩子這一件事情。”
沈甯思沉下了臉，“你們大部分都來自于山下的村子，你們可知道爲什麽突然就沒有水源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三當家的心腹暴跳如雷，“沈甯思，老子撕了你的嘴！”
他手持匕首就要朝着沈甯思的臉劃下去。
沈甯思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她生在和平盛世，動刀子之類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在她的生命之中出現過。
看着直逼自己眼睛落下的匕首，沈甯思仿佛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極度緊張之下，沈甯思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完全不受支配了。
就在刀尖距離她瞳孔隻有一掌距離之時，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掌握住了那人的手腕，沈甯思仿佛都感覺到了來自刀尖的寒氣。
她身後傳來一聲冷嗤，眼皮被溫熱幹燥的手心覆蓋住，沈甯思瞬間隻能聽見聲音。
“啊！”
伴随着骨頭斷裂的聲音，男人的慘叫格外讓人畏懼。
“把人拖下去。”頭頂上方傳來了漫不經心的聲音。
沈甯思回過神來，連忙去拉覆蓋在自己眼睛上面的手，“多謝軍爺相救。”
她看了一眼身後，隻見高大的寨門已經四分五裂，黑衣鐵騎已經伫立在寨子裏面，雖沒有動手，但誰都知道隻要這位軍爺一聲令下，黑雲寨是當真要被踏平的。
“救你一命，輕飄飄一句謝就帶過了？”
“……”
沈甯思剛剛的感動情緒瞬間煙消雲散，她揚着假笑，“軍爺想要什麽謝恩禮？民婦砸鍋賣鐵也一定滿足軍爺。”
顧泓挑眉揉了下指尖，似乎還在懷念剛剛觸及到的溫潤感覺。
他将沈甯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喉結輕動，“無需你砸鍋賣鐵，怎麽感謝日後自有法子。”
他吹了聲口哨，頭也不回的甩了甩手，“說的給你一刻鍾，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沈甯思面色一正，來不及思考男人說的日後是什麽意思，她轉身道：“萬甯村的确缺水，卻也不至于你們村落一滴水都找不到。”
“是因爲流向村子的水，被人在源頭處截斷了，才讓你們被迫來黑雲寨找水。”沈甯思一字一頓。
“你們是自己選擇投靠黑雲寨的，所以就算他們餓死了你們孩子，你們也認了，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從一開始，你們走投無路的境地就是黑雲寨的人一手造成的？”
沈甯思面色黑沉，“他們謀水害命，你們卻還要爲他們賣命厮殺？照我說，你們就該生生撕了這些雜碎，以功抵過，以前你們做的事情才能被一筆勾銷！”
“你放屁！截斷水源是個什麽說法？誰能有這種能耐？而且黑雲寨也是缺水的，誰也沒有多的水喝！”
“我胡說？”
沈甯思步步緊逼，“既然沒有水源，那爲何幾個當家的從來唇紅齒白，嘴唇不曾幹裂？既然缺水，爲何能夠種植出需要大量水分喂養的芥菜？”
她回頭看了一樣那些面色蒼白的村民，“你們雖然吃不到肉，可那些水汪汪的蔬菜卻從來不缺，那都是用原本屬于你們的水種植的蔬菜。”
沈甯思覺得心痛。
她記得那個婦人因爲自己孩子被活活餓死的痛苦樣子，黑雲寨的人簡直就是爛泥。
沈甯思字字泣血，“他們截斷了你們的水源，還要你們感恩戴德地給他們賣命，罪無可赦，下十八層地獄也不爲過。”
“你！”
有人要沖上去，卻看見站在沈甯思身後不遠處的那個軍爺對他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
想起剛剛那人形似餓狼一般的眼神，剛剛才鼓起勇氣的人後退一步。
“你……你不要空口說白話，拿出證據來！”
“證據？”
沈甯思嘲諷一笑，她回頭看向範興。
“範大人，煩請您去東邊那處山頭看看，是否有井？”
“東邊？”
有村民驚呼一聲，“那裏不是說全是豺狼，當家的讓我們不要過去嗎？”
他看了一眼面色灰白的大當家，冥冥之中已經猜測出來了真相，尖叫一聲朝着大當家撲了過去。
“我們做錯了什麽？你們要錢給錢，要糧食給糧食！爲什麽要斷了我們水源！”
伴随着怒吼聲，整個黑雲寨都炸開了鍋。
沈甯思看着眼前的場景默默垂下眼睛。
就算是村民們打赢了也沒什麽用處，他們已經失去了自己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範興沒多久就帶着人回來了，他有些驚奇的看了沈甯思一眼，“東邊的确有口井，我們叫人下去查探了，這口井沒有直接打下去，而是通了四面八方。”
“也就是說，這一座山的水源，全都聚集在這一口井裏。”
這話落下，村民們卻令人意外的安靜了下來，得到了确定的結果，他們跌坐在地神色迷茫。
黑雲寨的大部分惡人已經頭破血流昏死在地，有個别還試圖爬出黑雲寨，卻被顧家軍的人一腳踹了回去。
顧泓瞥了一眼沈甯思，“好能耐，就在這寨子裏待了一日，就能将水源所在地摸清楚。”
他也跟沈甯思朝夕相處了半年，怎麽不知道這個女人如此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