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說什麽胡話？哪兒有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他的芝芝和孩子一定都會平平安安的。
“唉！”
林大夫久等不到穆晨的回答，心知不論是誰遇到這樣的問題定是痛苦的，于是他不再多言。
說不定事情不會糟糕到保大還是保小的那一步。
穆晨和林大夫守在門外，裏面是穩婆和宋芝。
宋芝羊水破了的時候她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醒過來隻有一個感受，那就是疼得無邊無際地疼。
不過她一直強忍着，不肯叫出聲來。她額上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濕了，濕哒哒地黏在她的額頭上。
穩婆也是第一次見到宋芝這樣能忍的婦人，她見宋芝醒過來，趕緊将林大夫剛才讓人送進來的參湯端起來要喂宋芝。
“姑娘，趕緊喝下去，一會兒才有力氣生孩子。”
穩婆看着宋芝忍得辛苦也不是滋味，但她不好讓宋芝大喊出來，若是這會兒将力氣用完了，怕一會兒宮縮的時候宋芝又沒力氣生孩子了。
她做這一行有些年頭了，經手過太多剛開始一點兒也不顧惜力氣大喊大叫的婦人，到了真要用力氣的時候，又拿不出力氣來生孩子了，一些孩子因爲生不出來，最後用特殊方法取出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行了。
宋芝混混沌沌，她腦海裏一片空白，好疼，隻有疼。
“已經過去那麽久了，爲什麽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穆晨前前後後踱步，忍不住了才沉着聲問林大夫。他的臉崩得很緊，雙眼與林大夫對視的時候林大夫才驚覺他眼中有沉沉的薄霧。
“穆公子，這婦人生孩子急不得。”
林大夫作爲一個大夫，回答時也略有不好意思。
“你不是說她剛才羊水就破了嗎？爲什麽現在還沒有動靜！”
穆晨似乎真的是生氣了，他一把抓住林大夫的衣襟，看着林大夫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穆公子，你息怒，不要着急。”
林大夫聲音有些慌亂，他認識穆晨也算是有一段時間了，從來沒有見過穆晨這麽暴力的一面。
穆晨面無表情地放開了林大夫。
被放開的林大夫來不及理自己的衣襟，急急解釋道：
“穆公子，這婦人生孩子，就算是羊水破了也有可能需要一天才能生下來。”
林大夫對着穆晨說這些的時候也有些難以啓齒，不過他相信，若是自己不給穆晨解釋清楚的話，穆晨一定還會更暴力。
“我要進去看看她。”
穆晨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語出驚人。
“這怎麽行？”
林大夫臉色都變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婦人生孩子有男人要去看的。
“滾開，有什麽不行的？”
穆晨想要拉開擋在房門口的林大夫。
林大夫反手抓住了穆晨的衣袖，懇求道：
“穆公子，你再等一等，這不符合禮制。”
穆晨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要扔開林大夫的時候，房門突然開了。
開門的人是穩婆。
“吵什麽吵，都給我一邊兒呆着去。”
穩婆正是在裏面聽到了穆晨和林大夫吵鬧的人，現在宋芝的肚子疼稍微緩了一點兒，已經睡着了。
“裏面的那位姑娘怎麽樣了？”
林大夫爲了寬穆晨的心，幾乎是想也不想直接問道。
“沒什麽事，現在已經睡着了，你們也别在這裏杵着了，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
穩婆又回頭看了一眼在床上已經疼得睡着了的宋芝，這才回過頭來說道。
“她沒什麽事吧？”
穆晨問不出宋芝什麽時候才生孩子這樣的話，隻能旁敲側擊。
穩婆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的人，一看穆晨的表情就知道穆晨想問什麽。
“放心吧，你的夫人沒什麽大礙，她這估計是受到了驚吓才導緻羊水破了，還沒宮縮，這孩子沒個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
穩婆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斟酌着用詞。
“我現在可不可以進去看一看她？”
穆晨緊接着問道。
“穆公子……”
穩婆還沒開口，林大夫卻是又叫住了他。不過穆晨一個淩厲的眼神向他看過去，林大夫也就乖乖閉嘴了。
“這，可以是可以，不過……”
穩婆吃驚地看了穆晨一眼，回答穆晨的時候有些猶豫。
她當穩婆那麽多年來，從來沒有見過哪一位相公要主動去産房裏面看妻子的。他們大多數隻在門外等一等，哪些大戶人家的男人們，很多時候連來看都不會來看一眼，頂多是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由丫鬟乳娘抱着去給哪些老爺公子看一眼。
像穆晨這樣主動要求去看一看自己夫人的男子，她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你進去吧，不過一會兒生産的時候得出來。”
穩婆想了想，決定滿足穆晨的心願。
穩婆的話音剛落，穆晨已經推開門進去了。
宋芝臉色蒼白，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穆晨沒來由的心慌。
宋芝像沒有了生命的玩偶。
但穆晨到底沒敢有所多餘的動作，他冷靜地坐在床邊，用幾子上面的白帕一遍又一遍地替宋芝擦她額頭和臉上的汗。
躺在床上的宋芝眉頭緊鎖，嘴唇也一張一合。
她定是疼極了。
宋芝昏昏沉沉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她周圍是一片霧茫茫的混沌，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她正想用習慣的動作扶住自己的小腹時，手一下去就驚住了。她的小腹是平的。
宋芝低頭看着自己平平的小腹。
她的孩子呢？
宋芝慌張地左看右看，渴望看見她的周圍有人。
“穆晨，穆晨去哪裏呢？”
宋芝蹲在地上，欲哭無淚。
穆晨和她的孩子都不見了。
可是就在宋芝絕望的時候，她忽然聽見有人笑了。
宋芝擡頭往聲源處看去，一個嬰兒坐在不遠處，癡癡地看着宋芝發笑。
那是我的孩子。
宋芝不知道自己爲什麽突然冒出來了這樣的想法，更令她吃驚的是，她的雙腿竟然不聽使喚地往嬰兒坐着的地方走去。
那嬰兒也不怕她，看着她走過來仍然還在笑。
“娘。”
等宋芝蹲下來的時候，那個嬰兒突然長成了兩三歲模樣的孩子，他脆生生地沖着宋芝喚了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