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目光頓在他的鞋子上,鞋面上沾了一些泥巴,但是鞋底卻踩着一些花瓣,尚可辨認是杏花。
這幾日天氣晴朗,但是東街那邊有段爛尾路,年久失修,一直藏水,弄得那條路很是泥濘,今日去上香的時候,她們也經過了,東街的第二巷子上,種了一排杏花,顧筠汝當時還凝神看了許久,那巷子很小,不能進馬車和轎子,隻能步行。
顧筠汝心思活絡,當即擡起眼看向了顧嚴,道:“爹,你昨晚是不是去東街第二條巷子裏頭看病人了?病人很嚴重了吧,應該是時日無多了。”
她此話一出,顧嚴臉上嚴肅而堅定的神色當即就變了,雙目驚異地看着她。
看他這個反應,顧筠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于是更加賣弄道:“爹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開了天眼,還被神仙傳授了一身好醫術,這位昭王殿下,這麽晚了還登門,想必是來尋我治病的吧?治什麽呢?自然是失眠之症。”
她話音落下,顧嚴更是用一種見鬼的神色瞪着她。
他昨晚去東街那邊的病人那裏,隻有他自己過去,家裏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因爲那病人棘手不已,他救治不好,更不願讓别人知道是自己行診的了。
而昭王殿下在門口,便與自己說了,今日上門,是想要來顧家尋大小姐求治失眠之症的。他本以爲指的是君瑤,如今看來,指的竟是她!
“你既說是神仙傳授醫術,那殿下如何得知你會醫術?還上門來求診呢?”顧嚴倒抽來一口涼氣,仍是不太相信。
容臻好整以暇地看着顧筠汝,眸中帶了一絲看好戲的笑意。
然而,顧筠汝絲毫沒有驚慌,轉頭一本正經地看着容臻,天真道:“對了,殿下,你是如何得知我有醫術,還上門求診的?”
容臻:“.”
衆人的目光焦點瞬間從顧筠汝身上投到了昭王殿下身上,他騎虎難下,隻好學着顧筠汝,一本正經地胡扯起來:“其實,是這樣的,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有神仙告訴我,顧家新來的大小姐能夠治好我的腿,還會給生娃娃,所以我才想着上門求個明白。”
衆人:“.”
“呵呵,殿下過譽了,治好你的腿,我有八成的把握,不過生娃娃嘛,這個還有待斟酌——”顧筠汝從善如流地扯開了話題,“殿下稍等,我回去換身不合穿的衣裳就來,今晚我的晚飯太鹹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吃,還望昭王殿下施舍一頓飯——”
顧夫人:“.”這死丫頭真是無時無刻都不忘記要告她的狀!
看着顧筠汝輕飄飄地回了院子,顧嚴的臉色已經難看得滴出水來了。
“林氏,你管教不力,苛待嫡女,自抄顧家醫書十遍!顧君瑤,你私會外男,搬弄是非,自抄醫書一百遍!還好陛下賜婚在你姐姐身上,而非你,要不然,我們顧家的臉面都被你丢盡了!”顧嚴雖然罰了她們母女,可是緊要關頭,還是需得在昭王跟前圓了賜婚的事情。
顧筠汝很快換了一身衣裳過來,顧嚴見那衣裳果真不太合身,眉頭皺的更緊了,道:“殿下,雖然鬼神之事很是懸乎,但是筠汝畢竟沒有正經學過醫術,不若讓老夫或者君瑤陪同診治吧?”
容臻搖了搖頭,語态疲懶道:“不必了,這顧大小姐甚是有趣,便是她治不好本王的失眠之症,本王便權當帶她回府解解悶兒了。”
顧筠汝:“.”她不要面子的嗎?
但是人家是皇親國戚,再多的不滿隻能生生憋在心裏,顧筠汝還得扯起一個得體的笑意道:“殿下,咱們走吧,早點診治,你早點睡着,我也能早點回來休息。”
誰知道那昭王殿下面不改色道:“今晚就不回了,昭王府比顧府大得很,你要什麽衣裳,想吃什麽飯食,盡可吩咐,本王倒不至于苛待自己的未婚妻。”
顧嚴:“.”殿下你這指桑罵槐用得能婉轉點嗎?老夫畢竟是你未來的丈人啊。
顧筠汝覺得容臻怼得很好,這樣的臨場反應,這樣的機智過人,很好,配得起當她的合作夥伴。
她盯着顧君瑤和顧夫人複雜的目光推着容臻出了顧府,直奔昭王府而去。
到了昭王府,顧筠汝險些被王府的富貴奢華迷花了眼。原來皇家是真的豪啊,簡直就是壕無人性!
容臻見她一直盯着屋子裏頭的裝飾猛看,完全連一絲多餘的目光都沒有落到他這個病患身上,不由得咳咳了兩聲,出言道:“怎麽了?是不是後悔今日說治好我的腿就接觸婚約的事了?”
顧筠汝這才回過神來,擦了擦自己羨慕而仇富的口水,打着哈哈道:“呵呵,哪裏哪裏,殿下矜貴,民女不敢高攀,不敢高攀,那咱們現在就開始治病了。”
容臻臉上面無表情,冷沉地點了點頭。
“殿下經常失眠,是躺在床上了無睡意,頭腦和眼睛都很清醒,還是有睡意,但是焦灼難免?”顧筠汝問道。
“有睡意,眼睛會困,但是睡不着,會做噩夢,淺眠。”容臻言簡意赅地回道。
“那白天的話,殿下會有午休或者小憩嗎?”顧筠汝又問道。
“會,小憩之後覺得精神會很好。”容臻又答道。
“那殿下的小憩會規定時間嗎?”顧筠汝又問道。
“不會,什麽時候覺得困,就什麽時候眯一會。”容臻如實道。
“嗯,我明白了。”顧筠汝點了點頭,已經明白了容臻的病症所在。沒有規定時間的小憩,他可以安然入睡,但是晚上睡覺,卻不能安眠,說白了還是一種心理因素。
他焦慮,不安,極有可能是因爲怕做噩夢而不敢入睡,不能入睡,讓他的精神變差,導緻精神壓力更加大,所以讓睡眠陷入了死循環之中。
“那需要針灸還是吃什麽藥?”容臻見她就一句明白了之後再無下文,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竟然主動出言問道。
“不需要,王爺,不如咱們玩一個遊戲吧。”顧筠汝忽然出其不意道。
“玩遊戲?什麽遊戲?”容臻聲音清冽,卻隐隐帶有一絲期待。平日那些大夫,不是給他開藥,就是要強制他必須閉眼休息,讓他的病情反複得更爲嚴重,想不到顧筠汝竟然不開藥,反而要和他玩遊戲。
“呃,打麻将吧,就是你們所說的馬吊。”顧筠汝一本正經道,“再叫兩個人來,得賭錢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