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磷粉咻的一下在木劍上順着那引子燒了起來,眼看着就要撲到了顧筠汝身上去,顧筠汝反應敏捷,用那蒲扇猛地一扇。
那磷粉本來就不多,火不是很大,所以顧筠汝一扇,那火就反撲了過去,燒到了那道士跟前去。
顧筠汝又挑起了他擺放在桌面上一罐子物什,旁人不知道那是什麽,她卻是能認出來的,那東西叫做松香粉,是道士作法騙人的重要道具之一。隻要嘴裏含了松香粉,口噴出來,遇火即燃,看起來會有從嘴裏吐出火龍一般的效果。
她張嘴含了一口,舉起一盞油燈,對着那道士的方向,噗的一聲,一道火龍就燒到他的身上去。
“天啊!娘親!顧筠汝果真是妖怪!這道士收不了她!”顧君瑤本來不相信鬼怪的,她剛才在祠堂之中與顧君玥密議,讓顧君玥裝作驚吓過度的模樣,她好找借口出了祠堂,又收買了這道士,讓他說顧君玥的确是被鬼吓着了,這才讓母親将顧筠汝喚來。
她本想給顧筠汝一個教訓,用火吓吓她,不想她竟然看穿了這道士的把戲,還制服了這道士。
顧筠汝聞言,輕輕一笑,對顧君瑤道:“二妹妹此言差矣,我哪裏是什麽妖怪,我覺得二妹妹才是妖怪呢。”
她說罷,竟然一把奪過了那道士的桃木劍,也學着他剛才的樣子,抽出一張黃紙貼到了顧君瑤額上,然後揮舞幾下,又用那道士水壺裏頭的水猛地潑了上去。
“現身!”顧筠汝一聲低喝,那紙上果然現出了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物,她又用桃木劍蘸了松香粉,故意劃到了油燈上頭去,那松香粉遇火即燃,她将火導到那黃紙上,猛地大喝一聲:“燒!”
那黃紙瞬間燒成了灰燼。
顧筠汝擺弄完這一套,正院裏頭圍觀的下人已經吓得目瞪口呆,隻有那道士,好不容易弄滅了身上的火,一臉菜色,十分狼狽。
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是看穿了他的把戲,真是莫欺少年啊!
“二妹妹,你覺得還有惡鬼嗎?還要綁在柱子上用火烤嗎?”顧筠汝将桃木劍铿的一聲扔在了地上,好整以暇地問道。
“好,好,想不到顧家大小姐,竟然還耍得一手好戲法。”正在屋子裏頭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一道低沉而悅耳的聲音伴随着掌聲響起。
顧夫人和顧君瑤順着聲音看去,頓時吓得臉色煞白:“老爺,昭王,昭王殿下——”
相比容臻的興趣盎然,顧嚴臉色鐵青,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
“你們在胡鬧什麽!這是在幹什麽!”顧嚴冷眼掃了一眼顧君瑤和顧夫人,最後将目光頓在了顧筠汝的臉上,喝道,“還不回去換一身衣裳!這成什麽樣子!”
顧筠汝也覺得身上的狗血實在是太臭了,但是若就這樣走掉,豈非給了顧君瑤诽謗自己的機會?
她才沒有那麽蠢呢。
顧筠汝朝着顧嚴福了福身子,低聲道:“回父親的話,女兒從莊子上隻拿了兩身衣裳過來,今日換了一身,隻得這一身衣裳了,雖然夫人送了一些衣裳過來,卻都是外裙,并沒有整身的,而且尺寸也小了一些,并不合穿。今晚我連那一頓鹹得出奇的晚飯都沒有吃,匆匆應了夫人的傳喚,卻不想剛進門,就是一盆狗血潑過來,這身衣裳,難道不該讓夫人賠給我嗎?”
她這話說得簡直就是見縫插針,這狀告得既理直氣壯,又委婉迂回。
顧夫人簡直氣壞了,她早就說已經帶顧筠汝去大悲寺讓方丈看過了,那方丈說她是得了神助,君瑤偏偏不信,硬說是邪祟上身,還吓壞了君玥,她這才答應女兒請了道士來作法,卻不想——
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夫人!這麽幾日,你竟然連衣裳都不曾給她置辦嗎?還有這狗血是怎麽回事!”顧嚴冷喝了一聲,質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剛回顧家的時候,三妹妹便吓唬我,說父親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對方又醜又惡,不良于行,還喜歡折磨人爲樂,我鬧着要退婚,三妹妹一把拽住了我,拉扯之中,我就掉到湖裏去了,我醒來後,懵懵懂懂的忘了一些從前的事情,但是卻得了一個奇遇,就是開了天眼,皆因那牛頭馬面告訴我,說我陽壽不該絕,又受了苦頭,所以彌補于我,還傳授了一些獨特的醫術給我,讓我治病救人,濟世行善。但是夫人不相信,說我是惡鬼上身,将我拉去大悲寺上香,讓方丈給我驅鬼,方丈說我是有神助,并非有鬼,我又從天眼裏看出二妹妹與新科狀元相會,三妹妹給她打掩護,所以告知了母親,誰知二妹妹懷恨在心,讓這道士來整我,這道士的小把戲,我從天眼裏頭早就看穿了,所以才鬧了後頭這一出。”顧筠汝條理清晰,一本正經地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當然,她又不是傻子,她裝鬼吓唬顧君玥,自然是自動跳過去了。
别說顧嚴聽得一愣一愣的,就是容臻也聽得歎爲觀止。
這哪裏是開了天眼,這是開了腦洞吧?那新科狀元與顧君瑤相會,分明就是自己在後山無意看到告知她的,她竟然扯成這般迂回曲折,神奇懸疑的故事來,這姑娘不去說書,真是浪費人才啊!
“你真是,胡說八道!什麽天眼!爲父向來不信這鬼怪東西!”顧嚴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指着顧筠汝道。
哎,她也知道鬼怪不可信,但是若跟他們說自己是穿越的,那豈非更無法溝通?
沒辦法,顧筠汝決定,拿點真本事來忽悠忽悠他。
她打量來一下顧嚴,見他身穿一身暗灰色的錦袍,衣領有些舊折,應當是昨日就穿的衣裳了,眼底之下有黑眼圈,可見昨夜并沒有睡好。聽下人傳言,顧嚴是個十分癡迷醫術的人,能夠讓他夜不歸宿研究,可見是遇到了棘手的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