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汝自然緊随,到了正院的花廳,還淺笑着對顧夫人行了禮,低聲道:“夫人找我有事嗎?”
“筠汝,方才君玥去探望你,回來後說你被鬼上身了,還吓了她一通,可有此事?”顧夫人面上雖然挂着一抹虛僞笑容,但是言語卻鋒利直白。
顧君玥就在一旁,作出瑟瑟發抖的模樣,哭道:“娘親,大姐姐真的被鬼上身了,她還說要吃了我!快去請道士來作法吧!”
顧筠汝聽她這麽一說,瞬間就懂了那小妮子的意圖,她若說自己是被鬼上身了,那道士是顧夫人請的,自己少不得吃一頓苦頭,可她若說自己沒有被鬼上身,那她裝神弄鬼恐吓妹妹,恐怕到頭來跪祠堂是自己。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小妮子看着年紀不大,這宅鬥本事倒是杠杠的,竟然還知道惡人先告狀。
“回夫人的話,方才筠汝确實是被鬼上身了。”顧筠汝擡首淡笑,面不改色地掃視了一眼周邊的人,睜着眼睛說瞎話,“我掉進湖裏走了一遭鬼門關,那牛頭馬面說我壽不該絕,但是卻吃了這麽一通苦頭,爲了補償我,所以給我開了天眼,現在已經功成身退了。”
“開天眼?”顧夫人料想不到顧筠汝竟然會扯出這麽一通話來,顧家是醫藥世家,她雖然不懂醫術,可是也常聽丈夫說人死如燈滅,鬼魂什麽的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方才顧君玥來哭訴,也明白跟她說了,顧筠汝裝神弄鬼吓她,害得她尿褲子,丢了大臉,要自己讓她吃些苦頭的。
她本以爲這顧筠汝肯定是會否認這鬼怪之事,她便可順着把柄罰一罰她的,可誰想,這死丫頭居然掰扯到牛頭馬面身上去了,還說人家給她開了天眼!
顧筠汝不按常理出牌,又搬出牛頭馬面已經功成身退了,堵死了她要請道士作法驅鬼的後路,她倒是一時語塞了。
“大姐姐!你若不是鬼上身,就是你故意裝鬼吓我,還扯什麽開了天眼!真真是笑死人!娘親,她欺負人!”顧君玥自是不依,哭道,“你若不給我作主,我要去告訴祖父祖母還有爹——”
“好了,别哭了,筠汝,你怎可裝神弄鬼吓唬妹妹,還在母親跟前扯謊?”顧夫人定了定神,冷聲斥責道。
顧筠汝一臉無辜和真誠:“夫人,我真的沒有扯謊,方才真的是被牛頭馬面上身,開了天眼,不信的話,我證明給你看。”
顧夫人:“.”這死丫頭!她不按套路出牌啊!好啊,她倒要看看她能掰扯出什麽花來!
“那好,你且證明給我看看,若是在母親跟前撒謊,可是要挨罰的。”顧夫人咳咳兩聲,聲音威嚴道。
“夫人,筠汝怎麽會扯謊呢?”顧筠汝臉上仍然帶着真誠,目光看似随意地環視了一圈屋子裏頭的人。
其實,她剛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站在門口的一個小厮,和顧夫人身側站着的丫鬟。
她前世雖然也是出生中醫世家,從小跟着祖父學習醫術,但是讀大學的時候,卻因爲濃厚的興趣報了心理學的專業。出于職業習慣,她喜歡觀察人的微表情,從而揣摩人心。
從她進來到現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那小厮一共偷偷擡頭看了那丫鬟三次,他的眼神熾熱,但是動作卻遮掩。
而那丫鬟,卻連餘光都沒有往這邊撇一下,但是手上卻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帕,還作了個擺手的姿勢。
随後,那小厮目光有些黯淡,将頭垂了下去。
這麽頻繁而默契的互動,說明這兩人私下的關系非常的好,那小厮眼裏的情意不能騙人,頻頻看丫鬟,顯然是十分喜歡她的。
而觀着那丫鬟一身,頭發一絲不苟,衣衫幹淨利落,連一絲皺褶都沒有,就連鞋子也是幹幹淨淨的,言行舉止挑不出錯處,更是一直刻意控制自己不往那邊看,既說明她爲人謹慎小心,又說明,顧夫人是不知情的。
她這般顧忌,顯然是不想讓顧夫人看出他們之間的端倪來。
“筠汝先恭喜夫人,夫人院裏要辦喜事了。”顧筠汝心裏已經有了把握,端着笑容對顧夫人道。
辦喜事?辦什麽喜事?莫非她知道了婚約的事情?顧夫人草木皆兵,下意識地縮緊了瞳孔,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夫人身邊這位姐姐,大喜将近。”顧筠汝忽然上前,拉住了顧夫人身側那個丫鬟的手,一派熱誠道。
那丫鬟真是人在屋中站,鍋中天上來,當場吓得大驚失色,正要辯白,顧夫人卻先徑直搖了搖頭,反駁道:“你說碧雲?我年前要給她賜婚,她都回絕了,說要在我身邊伺候多兩年呢,我不給她做主,她好事如何近?”
顧筠汝臉上笑意不減,一闆一眼地道:“可是我從天眼看到碧雲姐姐和這位小兄弟,已經暗生情緒,互許了終生,說不定,肚子裏頭連孩子都有了。”
說到孩子,她剛才見碧雲雖然站得筆直,但是卻總是有意無意地瞄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既不舍又痛惜,她便有了猜測,剛才借着拉她的縫隙,她瞧瞧替碧雲把了脈,果真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孩子是無辜的,求您來!”碧雲聽顧筠汝這麽一說,再也繃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哭着求饒。
“夫人,奴才和碧雲的确已經互許終生, 奴才知道我一個打雜奴才配不上碧雲,求夫人開恩,成全了我們吧!”那小厮咋然一聽碧雲居然有了身孕,大喜過望,也奔上前跪了下來,碰碰地叩頭。
“求夫人饒命!”碧雲見小慶子不住地磕頭,又是心疼又是驚懼,也不住地磕起頭來。
“小慶子——碧雲——你們——”顧夫人哪裏想得到,自己的眼皮底子下竟然生了這樣的事情,自己居然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