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片刻,他語氣認真的開口說道。
“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情初瑤也有不對的地方,既然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爲什麽不讓他塵歸塵土歸土呢?”
“舊事又重新翻出來,确實是咱們初瑤打擾了他們的生活。”
唐春仁歎了口氣,又接着說道。
“說到底,這初瑤就是我們養大的鄉村丫頭,從小就野慣了,就不要妄圖再過那些尊貴生活了!”
“不然到時候擠不進人家的生活圈子,反而被人家嘲笑,豈不是更糟?”
聽到唐春仁的話,柔氏也頓時神色不悅起來。
她臉色沉了下來,蹙着眉問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依你之見,初瑤就活該過這樣的苦日子?你簡直迂腐!”
“初瑤跟着我們受了多少苦,你心中又不是不清楚,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原本就在隔壁,隔了一堵牆的唐初瑤陡然從昏睡中驚醒。
她坐起身來,努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待她凝神仔細一聽,果然是隔壁傳來的聲響。
爹和娘這大半夜的怎麽說話聲音這麽大,莫不是要在吵架?
唐初瑤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便趕忙下床套上鞋趕了過來。
越是靠近裏面動靜就越是大,她來不及敲門,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爹娘怎麽了這是大半夜着急上火的,您二老都消消氣,别吵了别吵了,弟弟還在旁邊睡覺呢,吓到他可怎麽好?”
見到唐初瑤過來,唐春仁和柔氏這才紛紛收了聲。
唐春仁面色不悅的坐在床上,柔氏則背靠桌子坐在凳子上偏過頭去。
整個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
見氛圍不對,唐初瑤便趕忙開口勸道。
“是因爲我的事情嗎?爹娘你們放心吧,初瑤不會輕易離開你們離開這個家,以前我的生活他們沒有參與過,今後我也沒想過參與他們的生活。”
她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唐春仁,又看了一眼柔氏。
随後她來到柔氏身邊,輕輕替她順着後背。
“娘您不要太激動,最近您的情緒波動太頻繁了,對身體不好,您當心一些。”
唐春仁斜眼睨了一眼,不滿的冷哼一聲,随後起身出了屋子。
唐初瑤有些疑惑,便趕忙跟上到門口。
“爹?這麽晚了你上哪兒去?”
唐春仁也沒轉身也沒停下腳步,隻是拜拜手,語氣有些煩躁。
“我到這邊睡,你别管了。”
唐初瑤眼睜睜站在門口看着唐春仁走進了旁邊的房間,随後毫不猶豫的關上了門。
唐春仁這樣怪異的舉止,令她敏銳的覺察到了不對勁。
她有些不解的回到屋裏,疑惑道。
“娘,我看爹的态度有些反常啊?你跟爹之間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嗎?是不是在京城發生了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
聽到唐初瑤的話,柔氏身體不經意的一顫。
她的手下意識的摳着褲子,面上扯出個笑來。
“沒有,娘能有什麽事情瞞你呢?你這孩子就是太敏感了,總是想的這麽多。”
柔氏擡手輕輕摸了摸唐初瑤的頭,笑着說道。
“放心吧,娘和你爹好着呢,什麽事情也沒有,你不用操心我們了,還是多操心操心你的事情吧。”
唐初瑤沒有注意柔氏的話,而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眼睛。
她明顯的注意到,柔氏笑的十分勉強。
那表情一看就不是放松自然的笑,而是爲了掩蓋什麽,僵硬又心虛的笑。
而且她一直追随着柔氏的目光,可柔氏卻目光躲閃,不敢看她。
唐初瑤擡手抓住柔氏的手腕拉下來,又緊緊的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她目光認真的看這柔氏,神情嚴肅的說道。
“好了娘,我是您的女兒,您養大的十幾年的女兒,您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我都知道您在想什麽,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和我說的嗎?”
頓了頓,唐初瑤臉上閃過一抹難掩的悲傷,她繼續說道。
“難道經曆那趙家千金一試,您就不再信任我,不願意拿我當女兒了嗎?”
這話一出,果然奏效。
看着唐初瑤那悲傷的神情和委屈的話語,柔氏一下子便心軟了。
她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才坦白。
“哎,你是娘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娘又怎麽會不信任你呢?隻不過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
她搖了搖頭,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其實在京城這段時間,店鋪的生意逐漸紅火了起來,原本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可從那以後,慢慢的我就發現有寡婦對你爹投懷送抱。”
“她小模樣長得又年輕又漂亮,還會哭哭啼啼耍手段,把你爹哄的找不着東西南北的,你爹就成日裏依着她慣着她,隔三天去幫一次忙,隔五天借她一些錢。”
“因爲這件事我和他吵了很多回了,他一點也聽不進我的話,我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一聽這話,唐初瑤差點兒從凳子上彈起來。
她感覺氣的不行,頓時火冒三丈。
“什麽?爹他竟然幹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
“真沒想到爹竟然是這種人,一把年紀老大不小了竟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情。”
唐初瑤坐立難安,她越想越氣,在屋子裏來回徘徊。
柔氏坐在床邊,默不作聲的拿帕子抹着眼淚。
她長歎一口氣,沉默半響,開口道。
“唉,沒有辦法,我也是人老珠黃,現在的男子有哪個不喜歡年輕貌美甜美可人的,果然,即使是你爹這種懦弱老實人也不例外。”
緩了片刻,她又繼續說道。
“隻是我現在也不知該如何與你爹講清楚,講多了他着急,可我若是不講,那些鋪子都還管在他的手裏,倘若他真的,哎……”
柔氏說到這裏,也沒再繼續往下說,而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她語氣中滿是無奈。
唐初瑤聽出了其中的端倪,她搖了搖頭,神情嚴肅的說道。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她轉過身來到柔氏身旁坐下。
唐初瑤拉着柔氏的手包進掌心輕輕拍了拍,随後目光堅定地說道。
“你放心吧娘,這件事情抱在我身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絕對不能再讓鋪子和錢都在爹的手裏管着,我會想辦法悉數要過來!”
見柔氏神情掙紮,似乎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麽。
唐初瑤搖了搖頭,打斷道。
“我說了娘,這件事情您不要再操心了,我不僅要将鋪子和錢都要過來,還要好好替娘數落數落他。”
看着眼前的唐初瑤,柔氏一時有些晃神。
從前這孩子明明隻到她膝蓋那麽一點,轉眼就已經長這麽大了,還知道心疼自己爲自己做主。
柔氏心中感到十分安慰。
女兒已經長大懂事了,知道爲自己做主了,那自己還有什麽理由瞞着她呢?
她确實忍了太久了,想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看着眼前長大成人,可以獨當一面的唐初瑤,柔氏不禁又紅了眼眶。
見柔氏這樣,唐初瑤心中也難受不已。
娘親一向是個堅強的人,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何時在她面前輕易流露過。
唐初瑤挽着柔氏的胳膊,歪着頭笑着說道。
“娘,您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若是說出來,心裏可能會好一點。”
聽到這話,柔氏在嘴邊徘徊了幾遍的話頭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初瑤,你可知你爹他多麽過分?那寡婦名叫劉紅梅,我都不知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才過了幾日關系竟那般要好?”
“他,他之前甚至,甚至,甚至讓那劉紅梅來家裏過夜!”
回想起這個場景,柔氏氣的身體不住的發顫。
她深呼吸一口氣,強壓着怒氣,繼續說道。
“而你知道理由是什麽嗎?理由居然是那個姓劉的生病了,半夜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這叫什麽理由?”
聽了柔氏的話,唐初瑤也十分震驚。
“什麽?!”
沒有注意到唐初瑤的震怒,柔氏又自顧自的繼續傾訴着。
“你爹還大言不慚的向我詢問意見,說那劉家寡婦生的怎樣怎樣可憐,家裏沒個男人沒個孩子的沒人照顧,幹脆要把她認作幹妹妹,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
呵,沒想到那個劉紅梅還挺有手段。
這樣的人成了寡婦,可笑。
保不準他前一個男人到底是怎麽死的呢。
唐初瑤心中暗想着,面上冷笑連連。
柔氏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瀉的對象,訴說的出口。
她憋了這許久,真是恨不得一股腦倒個痛快。
“這些還不算完,唐春仁他居然讓那個劉紅梅來鋪子裏做活兒,甚至連位置都給他留好了,就在後廚當廚娘,獎金月錢也照給,他們的目的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說着說着,柔氏終于忍不住哽咽起來。
“這事兒你爹都沒給我商量,就是那天直接來告訴我,我好歹也是這家裏的一員,那鋪子也有我的心血,可你爹仿佛就拿我當個外人,還不如跟那姓劉的一樣親近呢。”
柔氏感覺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大。
最後她終于忍不住,由強忍的哽咽轉爲小聲的啜泣。
柔氏一哭,唐初瑤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她手忙腳亂的捏着袖子去擦柔氏眼角的淚,輕聲安慰着。
“好了娘不哭了,這已經入夜了,再哭對眼睛不好。既然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了,娘又何必爲他們落淚呢?毀的還是自己的身體,到不如振作起來,打他們個回馬槍!”
聽了唐初瑤的話,柔氏也覺得有道理的點點頭。
唐初瑤悄悄攥緊了拳頭,心中已有定論。
待柔氏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唐初瑤站起身來說道。
“娘,您放心,既然您睡不踏實,那他也休想睡的踏實,我這就把他叫過來對質。”
話音未落,唐初瑤便推門走了出去。
不多時,她便回來了,睡眼惺忪的唐春仁也跟在後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不知是裝的還是困的,唐春仁似乎有些心虛,不敢擡頭與柔氏對視。
見狀,唐初瑤也毫不拖沓,開門見山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