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豐台兩柳葉眼微微一眯,睫羽交錯倒遮掩了眸中疑慮,“堂兄是不信我!”餘下一句要爲叔叔開脫卻被他關心之語噎進肚裏隻洩出一聲冷哼表态,“叔叔連親兒子也瞞,我這個侄子又算什麽。”不愛與人肌膚相觸,話也好一會兒了便抽回手環抱胸前,一言一語誤打誤撞少道了事後安排,隻顧壓下腳尖踢踢腳下碎片。“堂兄請坐吧,剛才是失手才打落杯盞,我叫人再拿兩對來。”話間又擡眼望他,兩眼半迎午日暖輝,瑩瑩映出道類琥珀的光彩,誠摯期許滿盡包含,“堂兄,我是信你的,你從小就努力踏實不然我爹也不會讓你來學家裏經營。”略略歪頭稍松肩臂,“日後有二位兄長在前,我倒可以玩個痛快。”
沐天成見他臉色變化,隻道這沐豐台也非善茬,卻未依他松懈,捉人話中絲縷,不辯真假全盤接收,留待之後挑揀,逐人落座,對人冷嗤倒不在意,瞧人施施然模樣,凝眉不悅,“倒還有空喝茶?我雖不常見父親,也算同住屋檐下,實在不像如此行事之人,此事一則損你性命,二則離間白家,你近日在家中安分些,我同大哥必會查明。
末了不忍心人擔驚受怕,他短歎一聲,出口寬慰,“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我與大哥定不會讓你出事。”
沐天成側首望人瑩潤雙眸,愁緒如雲,叫人昫日半的眸光撥散開來,聽人言語間,志同閑雲野鶴,無奈搖頭,笑斥人心大,經此番尚能談笑風生,又苦口婆心,言辭懇切。“你如今年紀小,在外見見世面也并非不好,隻是身爲白家子弟,可沒有你躲懶的份,該你挑的擔子也當挑起,獨木難支,兄弟之間互相幫襯才是百年不衰的正道。”
“天災人禍哪是我忙起來就能躲掉的。”到底那日初逢殺氣也吓了半魂三魄一段時間,平時懸挂床前的扇不握着也不安閉眼,沐豐台道,“查明什麽呀,這江淮哪塊有個神捕頭冒上名來,我這不還照大搖大擺進過那萬寶樓還買了簪。”他狡黠龇牙,左邊犬齒尖尖抵着下唇,“我要是突然有個什麽事,他還能安妥嗎,此地無銀三百兩。堂哥日後可要護好我這泥菩薩了。”
沐天成聽得苦心咒脊骨一毛炸得坐立難安,“别念叨了,哥哥們主外我主内也不是相互幫襯嗎,按我脾氣白家産業口譽哪經糟呢。”就而兩手捂耳往桌上一癱,耍起無賴,“我好疲憊哦。”
見他笃定,沐豐台如何也不肯聽信自己說辭,便不再強寫,免得摘不幹淨,反使嫌疑落實,聽得面上稀裏糊塗,隻作一知半解應承,“我定然要護你的。”
他撚着扳指擡眸視線掃過人細弱脖頸落人面上,看那狡黠笑意,倒覺得,一不做二不休,興許也是個法子,似乎頂風作案反而容易洗脫嫌疑,隻是到底兵行險招,又沒有十分把握自保脫身,實乃下下之選,想一想便得了。又見人一副爛漫樣子耍賴,心道真是投得好胎雲泥之别,好強卻不好怨,此念僅一閃而過便罷。叫人逗得無奈,搖頭輕笑指點人,“你啊你,你也該同我一道随伯父學習才行,你這幅樣子難怪伯父對你吹胡子。不說了,我去向伯父報賬目了,你既自己寬心,我也不多啰嗦,即便有事,我同大哥亦會護你。”言盡斂了嬉笑神色,起身輕拍人肩寬慰,告辭離開。
看着沐豐台裏來的背影,沐天成嗤之以鼻。
不過就是個旁系家的罷了,這麽急着想要露個臉,意思明顯的也不能再明顯了。
沐沉魚早在旁邊藏了大半天了,偷聽了半會才敢假裝經過。男子間争地位的事她沒法插手,但是其他的事卻能插上一筆。
譬如香妃的事。
“大哥怎麽的獨自在這裏呀?”沐沉魚背着手,快步走了過去。
沐天成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酒,内心少有幾分舒緩的意思,“沒什麽,天氣冷了,喝點酒來暖暖身子,你呢。”
“我是想去父親那裏來着,對了,有件事,不知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說着,沐沉魚故作神秘,左顧右盼一番确認無人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宮裏那個身上有着好聞香味的娘娘突然流産了,而這期間一直隐瞞着自己身上有用的消息,恐怕就是想要将這個孩子跑下來,但是他這一次流産卻不知是何人所害,最主要的問題竟然是處在了她林徽如賣的香水上面,現在人都已經被叫進宮裏去了。”
“竟有這種事?”沐天成驚訝一下,心中卻突然騰起一絲滿意,這段時間裏,他可是巴不得林徽如就死在外面,徐子喬就這麽一蹶不振,但是事情總是難如人願。不僅林徽如回來了,聽說宮中還正在爲她拟着懿旨。
就在他想暗中都那麽一丁點兒手腳的時候,他這個妹妹就跑過來告訴他了,這麽大的一樁消息,有了香妃在,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地饒了林徽如呢?要知道這香妃可是公裏最大的刺兒頭,得罪了皇後都不能得罪香妃,那種不依不饒的性子,最什麽人了更好。她有異香能夠吸引皇帝,這現在又是生懷了一個孩子,這時候都四個月大了,還是個男孩兒呢。
爲了安慰香妃,林徽如肯定就要倒大黴了。
“他們可是活該,這名聲頂天責任頂天,甚至不用我們動手就有人來幫我們,哼。”沐天成冷冷一笑,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中的酒杯見了底。
看沐天成心情好了點,沐沉魚才敢問剛才的事,“方才我看見表叔那裏的表哥來了,可是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