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燈會最中心的位置設了一座燈山,那裏的燈最多,也最漂亮。
有兩個熊孩子,爬到樹上,想去偷拿燈山的燈,将從上到下一拉溜十幾盞燈全部拽下,燈裏的蠟燭翻倒,十幾盞燈被點燃,而此時,葉六姑娘就在燈山下面,隻見一隻熊熊燃燒的燈籠從上落下,眼看就要落到葉六姑娘頭上了,一個少年撲過來,将葉六姑娘推開,燈籠掉到地上,燒了起來。
少年脫下身上的大氅,撲打地上的火焰,其他人也反應過來,有的學他的樣子脫下衣裳撲打,也有的叫來了正在巡邏的差役,火焰很快便被撲滅,燒毀的燈籠被換下來,燈會沒有因爲這個小小的插曲而中斷。
隻是葉六姑娘被推開時沒有站穩,摔倒在地,衣裳破了,頭發也散了,臉上也髒了,原定的相看便不了了之了。
葉家的婆子過來道歉,說是六姑娘受到驚吓,說好的事情隻能改日了。
寶莊郡主還能如何,剛才燈山那裏着火她也看到了,也被吓了一跳,總不能還要逼着人家小姑娘必須要和她弟弟相看吧。
葉家的人走後,寶莊郡主看向笑嘻嘻的明卉,沒好氣地說道:“看你美的,就像是那葉六姑娘能嫁進你們家一樣。”
明卉笑得像一隻偷油成功的小老鼠:“這可沒準兒。”
她的眼神一向很好,更何況今天這個位置還是寶莊郡主定下的,是整個燈市最好的位置,居高臨下,位置極佳,尤其是燈山那裏的景緻盡收眼底。
她不但看到了葉六姑娘,而且她還看到了那個推開葉六姑娘的少年。
那個少年,偏偏就是她家的,那是她的侄子明庭!
明庭和明軒長這麽大,還沒有逛過京城的燈會,霍謹更沒逛過,于是今年的上元節,三小隻好說歹說,終于征得家裏的同意,來京城過節了。
霍譽像往年一樣,逢年過節就不着家,上元節更是看不到人影,明卉早就習以爲常,浏陽大長公主和霍驸馬身爲皇親國戚,要與帝後一起觀燈,這個時候,就少不了要帶上大金孫早哥兒了。
每當這個時候,明卉都不會拒絕,這是好事啊,爲何要拒絕,皇帝的賞賜,皇後的賞賜,連同那些嫔妃的賞賜,每次早哥兒都能帶回一大堆,好好存着,将來早哥兒娶媳婦的聘禮就攢出來了。
最小的這個孩子明卉都不管,那三小隻就更撒手不管了,愛去哪去哪,那麽大了也丢不了。
隻是明卉萬萬沒有想到,明庭陰差陽錯竟然救了葉六姑娘。
更讓明卉沒有想到的是,出了正月,霍譽下了早朝,卻被葉大人叫住,霍譽以爲是公事,沒想到葉大人卻問起他家的四個内侄。
大侄子明達和霍譽同歲,雖然因爲孝期耽擱了,可也快要當爹了,最小的那個侄子比早哥兒大不了幾歲,還是個尚未開蒙的毛孩子。
于是葉大人着重問的便是中間那兩個,明庭和明軒,多大了,在哪裏念書,各是哪個房頭的,以後是想走科舉之路還是想留在家裏打理庶務。
等等等等。
霍譽并不知道那天燈會上發生的事,加之他又很忙,深更半夜才回家,到家的時候,明卉已經睡下了,霍譽也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明卉。
不久之後,明卉接到葉府茶會的帖子,她對品茶興趣缺缺,原本懶得去,忽然想那燈會上發生的事,心中一動,便盛裝前往。
果然,茶會之上,葉夫人與她閑話家常,說着說着便扯到她娘家的侄兒們身上,明卉恍然大悟,原來燈會那次,事後葉家人便去打聽了明庭的身份來曆,甚至連他一向的品行也了解了一二。
回到府裏,明卉便和霍譽說起這件事,霍譽這才說道:“葉大人也問過我。”
兩人面面相觑,莫非葉家不想讓女兒嫁進王府做王妃?
霍譽點點頭:“應是如此了,葉大人是純臣,且越來越被聖上器重,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不便與皇室,或者其他的朝中重臣聯姻,他寵愛女兒,既舍不得将女兒嫁給沒有家族依仗的寒門學子,又不想讓女兒遠嫁,這樣看來,明庭或者明軒無論是年齡品貌,還是出身背景,都是最合适的。”
雖然不是名門世家,可也家世清白,又是名符其實的書香門第,沒在京城,卻又離得不遠,霍譽雖然位高權重,可畢竟隻是姑父,外姓人。
霍譽這樣一說,明卉也覺得很合适,當然,如果明庭争氣一點,将來金榜題名,那就更合适了。
不過,無論是明庭還是葉六姑娘,年紀都還不大,一切也都不急。
隻是出乎明家人的意料,明庭卻忽然提出要棄文從武,理由是如果考文舉,那他肯這下沒戲,可若是考武舉,他肯定能在文章上勝過一衆武夫。
别說明大老爺不同意,就連一向不管兒子的明三老爺也把腦袋搖成撥浪鼓,明家從來也沒有出過武夫,不對,明家人就不是練武的材料。
可是他們說得不算數,自從霍謹到了保定,霍譽便派人來教他武功,霍謹雖然沒在京城,可也是按照勳貴子弟來培養的,霍譽給他請的騎射師傅都是極負盛名的高手,明庭本就活潑好動,而明軒也想強身健體,因此,三個人是一起習武的。
根據那位騎射師傅所說,三人當中,以明庭學得最快,也練得最好,霍謹其次,明軒因爲體質的原因,要遜色幾分。
事關明家子孫,自是非同小可,明家三位老爺特意來了京城,與霍譽商量了一個晚上,最終決定讓明庭來京城,準備武試。
就這樣,明庭便來了京城,住在霍府準備參加武科的選拔。
轉眼便是三年,明庭以武舉殿試第五名的身份,進五軍都督府任都事,一年後,升任西城兵馬司指揮,同一年,霍謹恩蔭入職東城兵馬司任指揮,同一年,明庭與葉六姑娘成親,做了葉大人的乘龍快婿。
将一對新人送入洞房,明卉長長地舒了口氣,這些日子,她爲了侄子的親事忙前忙後,今天總算是把媳婦娶回來了,可累壞她了。
回去的馬車上,明卉便睡着了,到了府門口,她也不想動,隻是覺得很累,像是從來沒有這麽累過。
最後還是霍譽把她抱下車的,被早哥兒看到,那小子怪叫着跑開,就像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霍譽以爲明卉是累了,明卉自己也這樣認爲,但是霍譽還是請了大夫過來,沒想到這一請,卻診出了喜脈!
那一年,早哥兒七歲,有了一個比他小六歲的妹妹。
他堅持要給妹妹取名晚兒,有早就有晚嘛。
當然,早哥兒的提議被駁回,妹妹的乳名比他還要随意,因是臘月生的,所以娘叫妹妹小臘月。
年幼的早哥兒,第一次認清了自己在家裏的地位,也知道在這個家裏是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