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白縣還有人記得張大順的相貌,張大順的畫像繪好之後,在刑部和飛魚衛的舊檔中都沒有找到線索。
說來也巧,那日皇帝問起此案,紀勉便将案宗送到聖前,案宗裏有張大順和吳青父子的畫像。
其實這兩張畫像上的父子,看上去年紀相仿,都是二十出頭的樣子,因爲張大順給人留下的最後記憶,就是二十來歲。
皇帝身邊的公公奉茶時,看到了張大順的畫像,驚得差點把茶水灑了。
一問之下,這位公公告訴皇帝,他七歲淨身進宮時,和這個人是同一批的,他叫春旺,春旺當時已有十歲。
這位公公比較幸運,被挑去侍候一位有些身份的老公公,而春旺則去學種花了,兩人偶爾遇到,還會打個招呼。
又過了五六年,這位公公忽然想起有好久沒有見過春旺了,一打聽才知道,春旺被調走了,不知道調去了何處。
公公最後見到春旺時,春旺十五六歲,而這張畫像上的,也就是二十出頭,雖然有些出入,但公公還是一眼認出,這人就是當年一起進宮的小夥伴。
當年大家都是叫他春旺,公公不知道春旺姓什麽,是哪裏人氏。
皇帝讓人去查内侍的名冊,可是翻查了很多本,找到兩個叫春旺的,但是年齡卻對不上。
一個死在宮裏,死時三十有五,另一個還在宮裏,隻有十七歲。
而那個春旺,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爲此,這位公公指天發誓,他真的認識一個叫春旺的小内侍。
最終,這件事查到了百花山行宮。
春旺失蹤的時間,恰好就是皇帝出生之後的一個多月!
那段時間裏,能夠令内侍調動後從宮中名冊上消失的事件,隻有百花山行宮。
剛出生的小皇子被秘密送去了百花山,同時在宮裏挑選了一批内侍和宮女同行,這件事做得極爲隐密,因此同去的這些人,也都是在宮裏名不見經傳,不引人注意的,就像春旺這樣,隻是一個在禦花園裏松土施肥的小内侍,他若是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其他人想來也和他一樣,這些人從宮中消失,沒有激起一絲波瀾,名冊重新建檔,他們的名字從名冊中删除,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的便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他們這些人。
霍譽從宮裏出來,回到家時,臉色依然沉重。
今天霍譽進宮,明卉便早早回來了,别說,沒有做回花生之前,她快讓早哥兒煩死了,現在天天不在家,隻是晚上回來,她還挺想那個臭小子的。
明卉表演變臉,面對那一張張或斑斓或恐怖的臉譜,早哥兒不但不害怕,反而逗得格格直笑,笑聲奶聲奶氣,卻清脆悅耳。
霍譽走到廊下便聽到了兒子的笑聲,他的嘴角彎了彎,陰暗的心情終于晴朗起來。
屋裏,明卉還在耍寶,手裏一把大扇子,如果不是怕不小心燒到早哥兒,霍譽懷疑她要表演一個噴火給早哥兒看了。
看到霍譽回來,明卉把他拉過來:“該你了,給早哥兒來個絕活兒!”
霍譽苦笑,他有什麽絕活,他怎麽不知道?
明卉:“拿大頂啊!”
霍譽:“要不要來個胸口碎大石?”
明卉:“不要,早哥兒有樣學樣,也拿着錘子砸人怎麽辦?”
霍譽一想也是,他兒子那麽聰明,說不定真能學會。
拿大頂就拿大頂吧,霍譽二話不說,就頭朝下腳朝上倒立起來。
早哥兒更開心了,哇啦哇啦地發表意見,明卉也哇啦哇啦回應,母子倆看着頭朝下的霍譽說得可熱鬧了,誰也沒說讓他起來,于是霍譽硬生生倒立了半炷香的功夫,直到早哥兒困了,上下眼皮打架,明卉讓招乳娘抱着早哥兒去睡覺,霍譽才從地上起來。
“咱兒子好玩吧?”明卉問道。
“好玩。”霍譽想說,你也好玩啊。
明卉拍拍霍譽的肩膀:“說說吧,皇帝把你叫進宮,爲了啥事?”
霍譽沒有瞞她,把查來查去查到百花山的事情講了。
明卉怔了怔,忙問:“上次百花山出了什麽事?”
霍譽歎了口氣:“他跳崖,找了幾天,在崖下一個山洞裏找到了。”
明卉
“找到時,他還好嗎?”明卉問道。
“算好吧,擦傷點皮,靠着野果渡日。”霍譽說道。
明卉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又回憶一番自家孫孫梅友,搖搖頭,問道:“皇帝和他想來也沒有兄弟之情吧,爲何要一直留着他,真的是奉了先帝之命,莫非還有其他原因?”
“嗯,當年他們出生後,先帝請了如今紫霄宮的那位住持仙長,推演過他們的命格,兩人是相生之命,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霍譽淡淡說道。
明卉的嘴角抽了抽,這位仙長是故意的吧,就是爲了把兩個人的性命全都保住?
不過,是不是故意的,這個無從考證,反正先帝是信的。
或許,這也是先帝所希望的,他的兒子們全都死了,好不容易又有了這兩個,可偏偏是雙生子,兩個隻能留下一個,所以他舍不得了,就像當年舍不得小公主一樣。
明卉嘲諷一笑:“先帝的父愛,就是把親生骨肉關起來藏起來,讓世人都不知有他們的存在,這父愛,真夠偉大的。”
夫妻同心,霍譽知道明卉是想起汪真人有感而發,他把明卉擁進懷裏,柔聲說道:“那位的事和咱們沒有關系,我當我的差,你呢,就跟在我身邊管着我。”
明卉一下子就給逗樂了,拉過霍譽的腦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幾天之後,百花山傳來消息,行宮裏确實有過一個叫春旺的,他在行宮裏是負責花木的,而且,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行宮之中!
因爲梅友小孫孫總是闖禍,行宮裏更換過幾批人了,但是春旺是個養花種樹的,平日裏連那位主子的面都見不到,因此,這幾次換人,春旺都被隔離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