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明巒流落江湖,要錢沒錢,要力氣沒力氣,就連身份也沒有,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孩子,這樣的條件,别說娶公主了,就是娶個普通媳婦都很難。
可他卻娶到了汪真人,汪真人帶着萬貫家财,心甘情願九死一生跟着他東奔西跑,還要養着他,連同幫他養孩子。
因此,明卉一直認爲,她爹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認識了前太子;而她爹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了汪真人。
而現在,明卉看着那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女人,明卉忽然覺得,她爹被這個女人看上,也同樣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德妃娘娘覺得臣婦像誰?”明卉反問,對于死到臨頭還要拉自己墊背的人,明卉可不想慣着她。
溫德妃一怔,她沒想到自己踢出去的球,卻又被明卉踢了回來。
跟着明卉一起來的杜女官就在這裏,此時正豎起耳朵聽着呢。
溫德妃呵呵幹笑:“如果本宮沒有記錯,世子夫人有位叔父,世子夫人的容貌,随了令叔父,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與其說你們像叔侄,不如說你們更像親生父女。”
明卉哈了一聲:“承蒙德妃娘娘如此關心臣婦的娘家事,正如德妃娘娘所說,臣婦從小就被說長得像祖母,家父曾說,明家兒孫裏面,就數臣妃的小叔和臣婦,長得最像祖母。可惜,臣婦既沒有見過祖母,也沒有見過小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臣婦是沒有機會驗證了,德妃娘娘倒是可以,不如.哎喲,看臣婦都說了什麽,還請德妃娘娘恕罪,不該沒到清明就思念起家中的先人來了。”
溫德妃又打起嗝來,給氣的!
明卉是什麽意思啊,她沒有機會驗證,德妃卻是可以,怎麽驗證?到了陰曹地府,見到明家老太太和明巒,看看他們和明卉長得像不像?
杜女官側過臉去,她快要忍不住了,好想笑怎麽辦?
以前溫德妃仗着年紀大心眼多,又和皇帝有多年的情分,沒少給皇後使絆子,杜女官快要恨死溫德妃了,現在報應來了,皇後還是皇後,可溫德妃呢?
溫德妃一個嗝連着一個嗝,透不過氣來,明卉這下相信了,打嗝真是能死人的。
過了好一會兒,溫德妃的打嗝聲才止住,她的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看向明卉的目光更加狠戾。
“家父是因你叔父而死,你可知曉?”
明卉在心裏再次問候溫德妃的十八代祖宗!
“是嗎?臣妃怎麽聽說,令尊是積勞成疾,病故于任上的?先帝爲此還追封令尊爲協正庶尹?莫非這當中有什麽誤會,哎呀”
明卉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沒見過世面又大驚小怪的模樣,那個語氣,那副神情,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看得溫德妃又想打嗝了。
大晉朝自太祖開始,但凡是死在任上的地方官,都會晉級追封,六品或者七品官員,都會被追封爲從五品的協正庶尹,或者正五品的修正庶尹,若是殉職,死後追封的品級會更高。
比如明巒,含冤而死,等同殉職,因此,他被追封爲正四品的贊治尹。
說來說去,這些都是死後哀榮,就是爲了彰顯皇恩浩蕩。這些官職不能世襲,但是卻可以寫進族譜刻在石碑上流傳後世。
溫以岚被先帝追封爲協正庶尹,要麽前提條件就是積勞成疾死于任上,如果他是因爲明巒而死,那肯定就不是病死的了。
難道是先帝搞錯了?
這可是大事,涉及先帝,豈能信口胡言?
看着面前矯揉造作的明卉,溫德妃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給氣死了。
以明巒的性子,怎會生出這麽一個狡詐無恥的女兒呢?
一定是随了汪氏那個賤人,那個商戶女,她早就知道,明巒和那個商戶女在一起,就沒有好下場。
看到了吧,明巒年紀輕輕就死了,而且還連累了自己的父親。
可是明卉既然擡出了先帝,溫德妃卻再也不能再說溫以岚是因明巒而死的話了。
她快死了,她可以不怕,可是卻不想連累父親。
若是聖上發怒,因此收回父親的追封,那麽父親便會成爲溫氏一族的笑柄,九泉之下的父親,如何能夠安心?
“你,你,明氏,你好厲害的一張嘴!”
溫德妃連世子夫人也不想叫了,明氏她不配!
明卉露出一個又傻又白又甜的笑容,聽不懂啊,我聽不懂。
溫德妃眯起眼睛,仔細打量明卉,這張臉,太像那個人了。
第一次見到明巒時,她隻有十二歲,父親高興地把他的忘年交帶到家裏,向家裏人介紹他的小友,年輕的進士明巒。
溫德妃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那麽英俊,那麽儒雅,如同一塊上好的玉石,散發出潤澤的光華。
她也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雙眼睛,那是怎樣的眼睛啊,純淨如春天的水,溫潤如天上的月。
從那一刻起,那個人便走進了少女的夢中。
父親和明巒是忘年交,那時明巒常來她家,她向他請教學問,拉着他一起下棋,還會把自己作的詩請他品評。
她盼着自己能夠快些長大,長大以後就能嫁給他,成爲他的妻子。
可是後來,甲子案發,明巒和一衆詹事府官員,一起下了大獄,她又驚又怕,她向父母表明心迹,她說,她非他不嫁!
爲了她,父親發動所有的關系,爲明巒奔走,可惜,父親人微言輕,不但沒能幫到明巒,自己還受到了連累。
不久之後,明巒的死訊傳來,她傷心欲絕,那時父親已經收到調往漠北的調令,漠北苦寒,父母原本沒想帶她前往,可是看她太過傷心難過,無奈之下,便讓她跟随一起去了漠北。
那時她已心如死灰,以爲這已是她遭遇的最大打擊。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隻是開始。
漠北寒冷,她們一家人很不适應,大哥不久便病倒了,接着父親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