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出的那些密信也的确到了兒子和部下們的手中,卻如石沉大海,沒有激起水花。
那些人,包括他的親生兒子和曾經信誓旦旦的舊部們,先是小心翼翼派人來沁州打聽消息,得知将軍府已被查抄,劉老将軍被飛魚衛收押,這幾年培養的人手幾乎都被收繳時,這些人便息了蠢蠢欲動的心思,有幾位還往京中送去罪己折子。
明卉聽到這個消息時早已回到京城,過了好一會兒,才對霍譽說道:“說來說去,最實誠的那個,隻有我爹。”
紛紛擾擾的紅塵之中,隻有那個人至死都保留着一顆赤誠之心。
據劉老将軍交待,幾年前,他去清和觀時,遇到一位仙風道骨的道士,這位道士自稱姓呂名遷,乃昔日那位宛若國師的師君已弟子!
劉老将軍當然知道師君已,也知師君已死得極爲尴尬,乃是在開壇作法時引天雷而死,但他卻也清楚,師君已本身是有些道法的,否則也不會得到先帝的信任,且,據說當年在京中,他的信衆極多。
劉老将軍請呂遷蔔卦,呂遷蔔出真龍即将來到他的面前,這令劉老将軍百思不得其解。
真龍?天子,那位不是在京城嗎?
細問之下,呂遷告訴他,真龍乃蒙塵而來。
呂遷在占蔔此卦之前,還給劉老将軍蔔算了其他幾件事,包括他在一子并非親生,這等極爲隐密的事,都被呂遷蔔算出來。
除此以外,還有劉老将軍昔日在軍中被人暗算之事,呂遷也将兇手蔔出,劉老将軍派人前去調查,果然證實那人就是幕後兇手,在此之前,劉老将軍從未懷疑過此人。
從此之後,劉老将軍将呂遷奉爲仙谪,對呂遷所言真龍蒙塵而來,更是深信不疑。
可惜呂遷在清和觀隻是挂單,劉老将軍出巨資要把他留在府上,呂遷都未應允,不久便飄然離去。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劉老将軍便暗中訓練部曲,大晉嚴禁高門大戶私蓄部曲,因此,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
劉老将軍在晉南置辦田莊,用來訓練部曲。
與此同時,他也在暗中調查那位蒙塵的真龍。
可惜他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到什麽,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聽說了青鋒門。
青鋒門的信用極好,與任何客戶隻合作一次,絕不會洩露任何機密。
劉老将軍家财萬貫,自是能請得起能人異士,那年他大病一場,大半年沒有出門,其實他并沒有生病,而是暗中南下,去了銅官山,雇傭青鋒門的銅官山分門查訪蒙塵真龍。
不久之後,青鋒門給了他一個驚人的消息,早已去世多年的前太子,有一位遺孤尚留世上!
又過一年,原淇縣知縣魏大人升任沁州知州,舉家搬來沁州。
這些年來,劉老将軍從未将沁州的父母官放在眼裏,更不會去理會沒有家世背景的魏大人。
但出乎他的意料,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名年輕道士翩然而至,年輕道士身上挂着的玉符,正是昔日呂遷佩戴的那一枚。
年輕道士對劉老大人說道:“家師曾與善人有過幾面之緣,特遣貧道前來告知,善人想見之人已來過府上,蒙塵之龍難堪大用,然善人所求之事皆在其身。”
年輕道士說完便走了,劉老大人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他想來想去,最近來過府上拜見他的,最有可能是那蒙塵之龍的,便是魏大人和他的兒子。
魏大人的生平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且年紀比前太子還要大上七八歲,不可能是那蒙塵的真龍。
那麽,就隻有那位斯文清貴的魏公子了。
這樣一想,再回憶魏公子的容貌,劉老将軍猛然坐起,魏公子有幾分先帝的影子!
他立刻讓人去調查魏家父子,這個很好查,消息很快傳來,魏大人在去淇縣之前,一直丁憂在家,來到淇縣時,魏公子已經五六歲了,也就是說,淇縣人見到的魏公子,是從五六歲開始的。
在那之前,這位魏公子是什麽樣的,是不是魏大人親生,無從可考。
接下來的事,更令劉老大人震驚。
他暗中調查魏氏父子的事,竟然被魏太太李氏知曉了,這位知州夫人,派了身邊的歐媽媽登門求見,名義上是給老将軍送補品,暗地裏卻是來警告他的。
這樣一來,兩邊算是搭上了線,一來二去,假李氏和劉老大人合作,劉老大人訓練的部曲,經假李氏之手,分别塞進沁州、沁源和武鄉三個衙門。
爲此,劉老大人非常高興,沒有什麽是比這樣更好的安排了。
他野心勃勃,還要繼續訓練部曲,并且暗中安排了幾場搶掠,讓魏大人上書朝廷,沁州匪禍,衙門人力不足,請求上調衙役的最高限額。
這份折子已經批了,并已下達至沁州,若不是後來魏大人突然死了,劉老大人還能塞更多的人進來。
劉老大人死在沁州,是自盡的,撞牆而亡。他罪當淩遲,與其淩遲,不如自盡。
至于劉老大人是不是真的自盡,就隻有霍譽一人知道了。
蘇長齡帶人闖進位于晉南的莊子時,部曲抵死反抗,飛魚衛死傷十人,蘇長齡和孟小海全都受了輕傷。
汪安是送牛肉的,出入比較自由,早在飛魚衛正式行動之前,他便回到城裏,按照明卉給他的清單,去采辦東西了。
魏大人被殺一案也已審結,結合劉老大人的口供,魏大人夫婦的死并不無辜,霍譽命人畫了魏骞畫像,四處張貼,可直到他們離開沁州,也沒有發現魏骞的蹤影。
霍譽回京複命,明卉派了汪安,将源兒送去浚縣白家老鋪,小翠的表姐看到那隻金镯,便哭了出來。
這是她送給小翠的,讓小翠拿來伴身,關鍵時刻,還能鉸了當錢花。
沒想到,再次見到這隻镯子,卻已物是人非。
“放心吧,從今以後,源兒就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會把家傳的手藝全都交給他,這家鋪子,以後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