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沒有?”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王二狗的妹子,給劉老将軍做了姨娘。”
“真的假的?劉老将軍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納妾?”
“不是妾,就是姨娘,沒有文書的,王二狗那是什麽人家,他家的姑娘哪配給官宦人家做妾?”
幾個人說起女人,話題更多了,葷素不忌地說了起來,
他們說的都是沁州話,吳家姐弟不能完全聽懂,但也差不多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位劉老将軍,吳二郎臨來之前便聽說過了。
既然要來沁州,總要提前做些功課,把沁州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都打聽清楚。
這位劉老将軍,已經年過七旬,說起來,在軍中比霍譽的師傅高子英還要更有威望。
他官拜正二品,龍虎将軍。
劉老将軍的不少部下,如今都還在軍中擔任要職,劉老将軍的七個兒子,除了最小的那個在身邊侍候,其他六個,有五個在軍中,還有一個便是五城兵馬司的西城指揮劉鴻久。
據說,劉老将軍當年貪杯好色,那時先帝也還年輕,有一次劉老将軍立下大功,先帝索性挑選了兩名美貌宮婢賞賜給他,劉鴻久便是其中一名宮婢所生。
吳二郎撇撇嘴,原本以爲這位劉老将軍一大把年紀了,沒有力氣風流了,沒想到七十多歲還能找十幾歲的小姑娘做姨娘,他也不怕馬上風死在床上。
南萍冷哼:“軍中的武将貪杯好色者大有人在,也不是隻有姓劉的這一個。”
吳二郎點頭稱是,好在他家那位不在軍中了,京城裏管得嚴,又有禦史盯着,沒有機會學壞了,真好。
不過,這話還是不能說得太早,男人嘛,沒到挂上牆的那一天,就不會安生。
吳二郎原本以爲,劉老将軍的事也就是當成茶餘飯後的消遣聽聽罷了,卻沒想到,次日,他們還沒有見到魏大人,便先見到了這位劉老将軍。
早晨,吳二郎帶着吳三郎,也去了南湖湖邊,他們想看看魏大人養的鳥是什麽樣的。
順着那位賣鳥食的老蒼頭手指的方向,吳二郎看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仆,正把手裏的鳥籠子挂到樹枝上。
吳二郎認識這位老仆,他是管伯,是魏家的老家仆,前世,吳二郎在後衙裏見過他。
管伯對面,放着一張馬紮子,馬紮子上坐着一個胖老頭,早晨的天氣還有些微涼,這老頭卻隻穿一條牛鼻褲,上身是件粗布短褂,敞着懷,露出大肚皮,老頭坐在湖邊,手裏拿着個卷好的煎餅,正吃得香甜,而他身邊還有個水靈靈的小媳婦,一手拿帕子,一手拿扇子,笑盈盈地一旁侍候着。
吳二郎忙問老蒼頭:“那胖老頭是誰啊,一大把年紀了,身邊還帶個那麽年輕的小媳婦。”
老蒼頭四下看看,壓低聲音:“你是外地來的?那位是劉老将軍,大将軍呢,戰功累累,那個小媳婦,是他新納的二十三娘。”
“啥?二十三娘?這是第二十三位姨娘的意思?”吳二郎一副少見多怪的傻樣子。
“是啊,要不咋叫二十三娘呢,這位前不久剛擡進府的,才十六,正得寵,所以出來遛早也帶着。”老蒼頭說着說着就羨慕上了,都是人,人家劉老将軍那才是人生。
吳二郎抽抽嘴角,這都是什麽人啊,這胖老頭子,真是個老不正經。
正在這時,吳二郎看到管伯坐到了劉老将軍身邊,兩人還低聲說着什麽。
吳二郎皺起眉頭,她記得管伯早早就耳聾眼花了,可現在看來,卻又不像。
更讓吳二郎吃驚的是,管伯和劉老将軍,像是彼此很熟的樣子。
吳二郎又問那個老蒼頭:“劉老将軍每天都來這裏?”
老蒼頭搖頭:“也不是每天都來,十天裏總會來個三四回,劉老将軍愛練武,相比于這湖邊,早晨他更喜歡去力夫場,和那些賣苦力的比身手,他勝了也就算了,若是有人赢了他,他便賞個銀錠子,有些賣苦力的,索性跟去劉家當家丁了,當家丁多好,包吃包住,沒媳婦的還給娶媳婦,不比當苦力要好?唉,我若是年輕十幾二十歲,我也去力夫場,不就是拎石鎖嗎?我年輕時也能拎起來。”
吳二郎初時當閑話聽着,可是聽着聽着,他的神情便鄭重起來。
“力夫場在哪兒,隻是早上有,平時沒有嗎?”
“你看到那片林子了嗎?”老蒼頭伸出粗糙的手指,往另一個方向指去,隐約能看到那裏一片蓊郁,想來就是一片林子。
吳二郎點點頭:“是在林子裏嗎?”
“在林子外面,一大片地方,以前咱們沁州還沒成直隸州時,沒有這麽大,林子那邊是個千戶營,後來把城牆往那邊擴了,千戶營也搬了,那片地方就空出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裏就成了苦力們找活幹的地方,旁邊還開了好幾個薦人館呢。”
吳二郎忙問:“這個時辰,力夫場還有人嗎?”
“有,怎麽沒有,太陽落山之前,那裏都有人在。”老蒼頭說道。
吳二郎懶得再看胖老頭和小姨娘,帶上吳三郎便去了老蒼頭說的那個力夫場。
果然,遠遠便聽到力夫場上傳來的喧嘩聲,這讓吳二郎想起當年在洛陽時去過的那個薦人場,他就是在那裏遇到了這一世的劉吉利。
走近一些,便聽到有牙人大聲喊着:“張員外家蓋三間小房,有會幹泥瓦活的嗎?”
“有會盤爐子的嗎?”
“打夯的,招打夯的!”
“扛石頭的,二十個人,扛石頭的,二十個人,要幹活的跟我走!”
吳老三好奇地問道:“扛石頭的,給多少錢啊?”
他有力氣,扛石頭這活兒,他也能幹。
牙人看他一眼,揮揮手:“瘦了巴幾的,一邊玩去,這沒你的事。”
吳老二拉着吳老三便走,忽然,有人喊道:“劉家的管事來了,快去啊,看看今天有沒有人搶到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