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樣,他也有在飛魚衛以外其他衙門提審犯人的權利,不過,霍譽早就不是前世那個冒冒失失的十六歲少年,他不會真的直接把犯人提出來審問。
他去見了順天府府尹蘇庭芳。
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蘇庭芳是上個月來調來京城的,而那時霍譽遠在鳳翔府。
霍譽離開京城的這三個月裏,吏部幾乎每天都有吏員升降的調令下發,有人高升,有人平調,當然也有人降職甚至免職。
所有被降職或免職的,大多都是與孫家有關系的,小部分是與錢家有關的,還有爲數不多的是與窦家有關。
畢竟,孫家早前如日中天,這兩年因爲大爺和二爺内鬥,而讓孫家走了下坡路,可姻親故交以及依附着孫家的門人學生都還在,孫家依舊還是一棵茂盛的大樹。
而錢家和窦家是不能與孫家相提并論的,尤其是窦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清過一輪了,現在的這些都是深挖出來的。
蘇庭芳就是這一輪人事變動中的幸運者,以他的資曆和年齡,原本還要再多熬幾年,沒想到因爲這件事,上一任順天府尹降職外放,而他卻平步青雲,來了京城,成了大晉朝最年輕的順天府尹。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蘇庭芳看向霍譽的目光多了幾分真誠,如果不是霍家這個引子,孫家現在依然高高在上,他也坐不上這個位子。
花生和白菜默默站在霍譽身後,白菜一如平時的面無表情,花生的眼珠子卻在打量着這位年輕的府尹大人。
哎呀,這人也太年輕了吧,順天府府尹,正三品,她家霍保住才是從三品,而且這位是文官,霍保住是武官,哪怕是同一品級,上朝時也是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何況這位還是正三品,本就高出一級。
此時,無論明卉還是霍譽自己,都還不知道晉級的事。
不過,霍譽隻有二十一歲,而蘇庭芳雖然年輕,可是也比霍譽至少大了七八歲。
花生默默把蘇庭芳和霍譽做着對比,得出結論,霍譽更勝一籌。
但是以蘇庭芳的年齡,即使再有能力,若是沒有家世背景,想要坐上這個位子,也難于登天。
勳貴之家很少有子弟從文,所以這個蘇庭芳,十有八九是世家子弟。
霍譽說明來意,隻說眼下關在順天府的兩名嫌犯,與飛魚衛正在辦理的一件案子有關。
每天都有嫌犯被送進順天府大牢,有小偷小摸,也有殺人越貨。
聽說是客棧殺死藥材商人的案子,蘇庭芳的眉頭微微動了動,隻是細微的表情變化,卻沒有逃過花生小跟班的眼睛。
她一直好奇,張大毛的死訊爲何被順天府壓下去了,現在看到蘇庭芳的表情,花生可以确定,張大毛的身份,或許并非隻是藥材商人加混混頭子的那麽簡單。
花生注意到的事情,霍譽也看到了,他單刀直入:“此案可是另有隐情?”
蘇庭芳歎了口氣,下意識地看向霍譽身後,霍譽微微一笑:“蘇府尹但說無妨,他們可信。”
蘇庭芳略一沉吟,道:“本案死者張鴻,也就是那個張大毛,他的叔父名叫張明秋,曾經做過先帝的守爐童子,沒有淨身,但卻是出家了的,是紫霄宮師君已的記名弟子。”
霍譽微微吃驚,沒想到張大毛的叔父竟然是這樣的身份,難怪張大毛之死,在京城裏連一點水花也沒有。
“既是如此,那霍某能否見一見那兩名嫌犯?”
蘇庭芳點點頭:“隻要不把他們帶出衙門,自是可以的。”
站在霍譽身後的小花生暗暗松了口氣,能見就行,不過,再次聽到師君已的名字,她還是有些震驚的。
此次提審,蘇庭芳全程陪同,可見對這兩名人犯的重視。
霍譽也不在意,上下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少年男女,花生的注意力卻全在小魚身上,短短三日,小姑娘已經瘦了一圈,小臉幹巴巴的,眼睛裏也沒有了神采,像支曬蔫了的小蘿蔔。
霍譽問道:“你們姓甚名誰,何方人氏。”
小黑看看霍譽,又看看坐在霍譽身邊的蘇庭芳,嘴角動了動,猶豫地說道:“小人,小人叫範小黑,這是我妹子小魚,我們是清池人,來京城買藥的,那啥,我有路引,被你們拿走了。”
蘇庭芳微微颔首,範小黑和範小魚的路引,确實做爲證物之一收在衙門。
霍譽看着小黑的眼睛:“你們要買什麽藥?”
“防風,我們來買防風、黃芪,還有黃連啥的。”小黑說道。
張大毛最早賣的就是防風,他叔父的藥田主要種植的也是防風,後來張大毛與京城藥鋪的生意做得多了,才開始販賣其他藥材,但是張大毛依然是京城乃至整個北直隸的防風藥商。
“清池距離京城隻有幾百裏,你們當地沒有防風?還要特意來京城采買?”霍譽又問。
“我們那裏有防風,可是很貴,那些生藥鋪子看到我們是海鋪上來的,恨不能獅子大開口,他們給的價格,是張大毛的三倍,我們一合計,省下的錢,都夠我們來京城一趟了,況且,來了京城,我們還能采辦别的物件。”小黑看着木讷,但說這番話時對答如流,顯然早有準備。
蘇庭芳再次颔首,這番話,小黑已經對他說過一遍了。
“你們要從張大毛手中購入多少防風?”霍譽問道。
“五百斤,這五百斤聽着挺多,可我們人多啊,海鋪上那麽多人,我們家家都有漁船,出海難免會傷風,上船前都要帶上一些,五百斤各家分一分也就沒了。”小黑說道。
霍譽點點頭,忽然問道:“爲何要殺了張大毛?”
“沒有,官爺,張大毛真的不是小的殺死的,小的隻是打漁的,這輩子頭回來京城,和張大毛也是頭回打交道,小的和他無怨無仇,怎麽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