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秀才家境殷實,衣食無憂,且生性豁達,又好美食,爲人樂觀向上,他與明三老爺是遛鳥時認識的,兩人一見如故,明家開辦私塾,林秀才主動請纓,他起初甚至不想要束修,還是明家執意要給,他這才收下,他不缺銀子,他就是喜歡熱鬧,一大堆小孩子在一起讀書,多熱鬧啊,他喜歡。
霍譽對林秀才講了霍謹的情況,孩子早就過了開蒙的年紀,一直住在鄉下,小小年紀幹大人的活,沒有讀過書,孩子腦瓜不笨,就是沒人教。
林秀才一聽,連忙問道:“這是你朋友從善堂裏收養的孩子?好心人,好心人呐!”
他知道這位是明家的姑爺,成親還不到一年,年紀輕輕也不會收養孩子,八成是替朋友問的。
霍譽讷讷:“不是從善堂裏收養的,不過也差不多。”
林秀才懂了,好多這樣的人家,不想讓外人知道孩子是收養的,這樣也好,至少說明這家人在爲孩子着想。
于是林秀才大手一揮,讓霍譽趁早把孩子送過來,上學讀書的事,耽誤不得。
霍譽沒有隐瞞,他把分家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三位舅兄。
聽說長平侯府竟然分家了,三位明老爺全都松了口氣。
分家是好事,以後名正言順各過各的,至于霍謹跟着兄嫂的事,明大老爺連連點頭:“這樣好,這樣極好,這孩子在你們眼皮底下,至少不會被養歪,将來說不定還能成爲你們的助力,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把那孩子送來保定,林秀才品格高尚,你盡管放心,我幫你挑幾個得用的人放在他身邊,不會讓他學壞。”
至于霍謹的身份,霍譽和明卉早就商量好了,他的新名字叫白楓,是明卉那位名義上的生母白太太的遠房親戚,父親去世之後,被母親帶走改嫁,最近才認祖歸宗。
至于霍侯爺知道這個身世後會不會生氣,霍譽才懶得去管。
私塾裏有住的地方,霍謹可以住在那裏,也可以住到越秀胡同。
霍譽把這些事情安排妥當,便回了京城,接上霍謹又來了保定。
京城,明卉已經把霍謹的行李準備好了,裏外衣裳、鞋子襪子一應俱全,就連上學穿的藍布袍子也做了四件,還有在學堂裏住宿用的被褥帳子,書包書箱,筆墨紙硯全都準備妥當。
明卉還挑了葛管家的小兒子葛青給霍謹做書僮,跟着霍謹一起去讀書。
還把給霍謹準備的東西,減半給葛青也備了一份。
葛管家大喜過望,千恩萬謝,這幾天都在家裏給小兒子教規矩,二爺的書僮,大奶奶沒從霍家族裏挑人,也沒和明家要人,卻選了他的兒子,這不僅是給他體面,更是對他的信任。
霍譽回來後,便讓人根據林秀才寫的書單,把需要用的書冊全都買齊,又準備了一份豐厚的拜師禮,這才帶上霍謹去了保定。
明卉把霍謹送上馬車,她能感受到小孩的不舍,可能因爲這裏是他進京後的第一個居所,霍謹已經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明卉幫很多家庭找到丢失的孩子,卻很少能給尋親的孩子找到自己原來的家。
被父母一直在尋找的孩子,都是有人惦記有人想念的,而那些自己主動想要尋找親生父母的孩子,卻多半是被家裏抛棄的.
她一直都知道,并非每一對做父母的,都會真心疼愛自己的每一個孩子,就如霍侯爺和定襄縣主,就如二老夫人,就如大太太。
明卉摸摸霍謹的頭:“過陣子我去保定,給你帶京城的點心。”
霍謹用力點頭,戀戀不舍地跟着霍譽離開了京城。
霍譽在保定待了一天便回來了,因爲分家的事,已經請了幾天假,他手頭還有沒處理完的案子。
長平侯府分家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出人意料,這次居然沒有一個禦史上折子反對,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似乎對于長平侯府并不适用,誰家有這麽一堆爛事還能穩住不分家,把肉爛在鍋裏?
霍譽分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霍謹送走。
霍侯爺分家後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定襄縣主送走。
他把定襄縣主送到了她的陪嫁莊子,連同定襄縣主的那些陪房,也全都從府裏清理得幹幹淨淨,這些人都是定襄縣主從孫家帶來的,霍侯爺打不得也賣不得,那就全都滾到莊子裏,莊子是定襄縣主的嫁妝,和霍家沒有關系,霍侯爺省下一筆月例開銷,還清除了一大堆眼中釘,一舉幾得。
至于霍姗姗,那日幾位女眷回到族裏,便訓斥了她。
霍姗姗擔心霍侯爺罵她,原本想要在族裏躲上幾天,可是韓氏哪敢讓這麽一個攪屎棒子留在族裏,次日一早就讓幾個得用的婆子,把霍姗姗送回了長平侯府。
霍侯爺算準了族裏不會留下霍姗姗,看到現在果然把人給送回來了,霍侯爺二話不說,把那三千兩銀子的嫁妝連同霍姗姗一起塞進馬車,跟着定襄縣主一起送去了莊子。
霍姗姗直到坐進馬車,見到袁嬷嬷,才知道那一疊銀票就是她的嫁妝。
她的父親,就區區三千兩就把她給打發了。
而她,甚至還沒有訂親!
霍姗姗在馬車裏又哭又鬧,甚至還用跳車威脅車把式停車,可是馬車不但沒有停下,反而行走得更快。
霍姗姗哭得嗓子啞了,才終于明白一件事,這一次,父親是真的下了狠心,不要母親,也不要她了。
憑什麽?
她和霍謹是一母同胞,憑什麽霍謹能做爲唯二的兒子一起分家,而她,卻隻給三千兩的嫁妝!
沒有人告訴她爲什麽,霍姗姗這輩子怕是也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