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婆吃驚不小,天呐,她才幾天沒出門,這外頭的世界就變得如此精彩啦?
茶樓裏找小二打聽新鮮事,還能分段任選?
“這你們收錢嗎?”
小二嘻嘻一笑:“看您老說的,京城地居不易,哪有不花錢的事兒。五十文起步,您這一桌是三十二文,您再補十八文,小的能陪您聊半盞茶的功夫。”
好吧,花婆婆覺得自己這些年都白活了,看人家這開茶樓的,算盤打得有多精,不行,她要和海泉叔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用到花千變。
惡媳婦南萍老大不樂意地數了十八文錢,小二笑嘻嘻接過,又問要聽哪一段。
花婆婆便道:“那就說說那啥子孫門侯氏換孩子的事吧。”
“好嘞!”這十八文錢裏,東家和小二四六開,東家四,小二六,可想而知,小二有多賣力,就這幾段,他可是對着鏡子練過無數遍的。
“您看那戲文精彩吧,可要說起那孫家二房和四房的事,那可比戲文裏的還要好看好聽,哎喲,您老是不知道,那孫家的二老太太娘家姓侯,那侯老太爺抛棄了糟糠,發迹之後娶了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續弦,好在那續弦沒生兒子,連生四個都是姑娘,您猜怎麽着,這四個姑娘有兩個給人家當了續弦,還有兩個是做妾的,那您該說了,大戶人家的閨女哪有給人家做妾的,那您有所不知,這侯老太爺原先是個賣皮貨的,知道家裏沒有功名,做生意太艱難,他發達以後,就花了大力氣供長子讀書,别看隻有一個兒子,可卻考上了舉人。
雖說是舉人之家了,可您在咱京城裏看一看,這也還不夠對吧,所以侯老太爺一咬牙,哪怕是續弦,哪怕是當妾,也要把閨女們送進高門大戶。
這孫門侯氏是長女,她比孫家二老太爺小了十來歲,進門時上面已經有了一個嫡子一個庶子和兩個庶女了,她雖然隻生一子一女,可女婿挑得好,是誰呢,您老一準兒知道,就是長平侯霍侯爺。
霍侯爺被孝中逼婚的事,您老肯定是知曉的吧,您老可能還不知道,霍侯爺自己是千頃地裏一棵苗,如今他倒是有三個兒子,可除了和發妻生的嫡長子以外,餘下兩個全都不是他親生的,是被他的嶽母大人,那個孫門侯氏給偷偷替換的。
用誰換的呢?
肯定不會是身份貴重的嫡子了,孫家富貴,别說嫡子了,就是庶子,也都比咱小老百姓要金貴十倍。
所以啊,被這孫門侯氏送出去的,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婢生子和外室子。
哎喲喂,您老說說,哪有這樣的嶽母?
隻可惜那兩個真正的國公府小少爺,剛出生就被換走,也不知道被外祖母扔去了何處。
說不定早就死了,唉,可憐啊。”
花婆婆對便宜公公霍侯爺刮目相看,真沒想到,他還有這個本事。
這京城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這樣的小二,張口閉口都是孫門侯氏,都是孫家二房四房,可誰不知道孫家就是承恩公府,承恩公府就是太後的娘家,當年霍侯爺和定襄縣主的親事,還是太後指婚。
隻字不提承恩公府,隻字不提太後,卻字字句句全都打在太後臉上。
不是花婆婆看不起霍侯爺,她就是覺得單憑霍侯爺的腦袋,是做不到的。
“霍侯爺還真是可憐呐,白白替别人養兒子了。”花婆婆感慨,她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
“可不是嘛,長平侯府那可是爲咱大晉朝立下汗馬功勞的,天尊老爺當然要保佑,給長平侯府留下了一條根,就是霍侯爺的嫡長子,剛剛及冠的年紀,就已是從三品了,名符其實的将門虎子。”
小二說得口沫橫飛,花婆婆與有榮焉,原來,啊,原來,她一個不小心,嫁給了将門虎子。
花婆婆一高興,惡媳婦南萍便又掏了腰包,讓小二又講了二十文錢的。
這二十文,花得很值。
花婆婆知道了很多事,比如孫門侯氏上了歲數,人老眼花,腿腳不便,前日從樓梯上一腳踏空,摔死了。
花婆婆大吃一驚:“孫門侯氏死了?真的假的?”
“您老怎麽還不信呢?這是前天的事,明天孫家别院發喪,您若是這會兒從那路過,就能看到還挂着白呢。”
花婆婆聽出不對勁了:“你說在哪裏發喪,孫家别院?不是承恩公府嗎?”
“不是,是孫家别院,對了,忘了和您說了,孫家分家了,二房的人雖然還沒有搬出去,可是也不方便在别人家裏搭靈棚吧,恰好孫家别院分給了二房,索性就在那裏發喪了。”
從茶樓裏出來,花婆婆還特意從承恩公府門前經過,承恩公府門前的大紅燈籠沒有了,但是也沒有換成白燈籠,大門緊閉,平靜安閑,一點也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樣子。
孫家别院沒在皇城,也不在内城,而是在外郭城,緊鄰小石湖,景色怡人,因此,京城裏很多大戶人家都在那附近置辦了别院。
孫家别院大門敞開,門口挂起了白燈籠,小花生找了個看熱鬧的一打聽,孫家果然是明天一早發喪。
京城一帶的風俗,人死後一般停靈七日,七日後發喪,夏季天熱,窮苦人家買不起冰和石灰,才會有三日發喪的情況。
而現在已是晚秋時節,天氣轉涼,孫家也不是窮到連冰和石灰也買不起,卻也是三日便發喪,可想而知,就是想要随着二老夫人的入土,将這件事情徹底壓下去。
至于二老夫人是怎麽死的,花婆婆一聲歎息。
眼看醜事敗露,承恩公府放棄了二房,而二老夫人爲了二房子孫,一死了之。
正在這時,女子尖利的哭聲從門内傳來,幾個粗壯婆子簇擁着一對母女從裏面出來,看那架式,這對母女竟像是被這幾個婆子轟出來的。
那對母女居然也是花婆婆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