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子扶着馮氏上了馬車,車廂裏幽香陣陣,也不知道是什麽香,如同清晨的花叢中,沾着露珠的薄荷葉,清新甜美,沁人心脾。
馮氏深吸一口,對楊婆子說道:“明氏于香料上的品味倒是不錯。”
她們雖然來得時間不長,明卉也沒與她們同住,但是也留意到了,無論是保定越秀胡同的宅子,還是京城老書院街的這一處,都有熏香的痕迹,而且所用之香俱是上品。
馮氏指指桌上的點心,楊婆子會意,用帕子包了幾塊,福星正要趕車,楊婆子撩開門簾把點心遞給他:“太太賞給你吃的。”
福星大喜,高聲說道:“小的謝過太太,謝過楊媽媽。”
霍譽一早便去蘇府,蘇長齡、朱雲、鄧策、金壽林四人正在等着他。
霍譽沒有提起明卉去過寒葭潭的事,隻說聶大公子的新相好名叫楚蘭,刀馬旦出身,最拿手的是穆桂英,與當初的楚蘭君很相似。
蘇長齡哈哈一笑:“調查聶大公子的事就交給我了,說起來,我家和聶家還有點親戚,聶大人的姑母便是蘇家的媳婦,與我家是同宗。隻是聶大人是清流,一向看不起我們這些武人,因此,這些年來,就是他姑母家裏也甚少走動。”
朱雲嗤笑:“清流?聶大人的臉,已經丢到金水河裏了,那些書生們這會兒全都急着和他家劃清界線呢。”
的确,聶大公子上一位外室,就是聶家府上清客的兒子,相貌清秀,文采風流,原本今年秋天要下場的,現在不知道在哪裏窩着,不敢出來呢。
金壽林說道:“小蘇去查聶大公子,那我就去查那個楚蘭吧。”
霍譽點點頭,問道:“寒葭潭是誰在盯着?”
鄧策道:“有我的人,大順和二順兄弟,還有紀閻王借過來的幾個人。”
話音剛落,守在外面的小厮便在門外高聲通傳:“二順回來了!”
大順和二順,是鄧策的奶兄弟,鄧策記事起,他們兩個便跟在身邊了。
“讓他進來!”鄧策說道。
二順大步進來,對屋内衆人行了禮,說道:“早晨天剛亮,李小芳就出門了,小的一路跟随,發現他去了那家趙記繡坊,他在裏面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徑直回了寒葭潭。
他走後,趙記繡坊裏的一個名叫黃花的學徒,從繡坊的後門裏出來,卻是去了周侍郎府上,她顯然是經常過來,和後門的門子說了幾句,門子便放她進去了,小的在外面等着,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才出來,哪裏也沒去,還是回了繡坊。
小的使了點銀子,從周家下人那裏打聽到,這個黃花并不是二太太的陪房,她是繡坊裏招的人,因爲聰明伶俐,所以繡坊裏什麽事,就讓她過來。
小的還打聽到,黃花在繡坊裏跟的師傅,名叫常月娥,是二太太從江南帶來的,還曾在周府的紉織房裏待過一陣子。
常月娥三十六歲,雲英未嫁,二太太出嫁前,娘家四處尋找手藝高超的繡娘,常月娥簽了十年的身契,跟着一起來了京城。如今是身契的第三年。
常月娥的情況,小的也隻查到這麽多。”
二順一口氣說完,霍譽非常滿意,看向鄧策:“教得不錯。”
鄧策與有榮焉,對二順說道:“好,你們繼續盯着,有消息馬上來報。”
二順走後,霍譽說道:“鄧策,周侍郎府上,就交給你了,不要打草驚蛇,那畢竟不是一般的人家。””
把這些事情安排好,霍譽從蘇家出來,正準備去商家胡同,還沒出皇城,就遇上騎馬而來的霍展鵬。
看到霍譽,霍展鵬用馬鞭指過來:“我正有事要找你,跟我回府!”
霍譽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有什麽事,冷冷說道:“沒空。”
霍展鵬一噎,好在身邊隻有自己的長随,沒有其他人,丢臉也不會被人看到。
“那就去你那個破宅子。”霍展鵬沒好氣,這不是他在讓步,而是他不和那小子一般見識。
霍譽神情淡淡:“你真要去?不怕被打出門來?”
“她敢!”霍展鵬咬牙,今天下朝他才知道,原來霍譽接了老娘進京,而且這事據說是從旗手衛那裏傳出來的,在傳到他耳中之前,差不多滿朝文武全都知道了。
“爲何不敢,長平侯怕是忘了,那裏是馮宅。”霍譽語氣嘲諷。
霍展鵬一怔,是啊,那個破院子是馮宅,那妒婦才是姓馮的。
今天,霍展鵬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讓霍譽給丢盡了。
那馮氏改嫁了啊!
不守婦道的娘們兒,改嫁了還敢來投奔他霍家的兒子,不要臉,不要臉!
霍侯爺隻覺頭頂蓊蓊郁郁,那草高得都能養兔子了!
最可惡就是霍譽,老子風流一點怎麽了?這小子就不依不饒,現在卻把個二蘸的親娘接回家奉養,他自己不嫌丢人,可别人卻要笑話他這個當爹的。
不行,堅決不能讓那妒婦留在京城!
“我倒要看看,她臉皮有多厚,還敢賴在京城裏。”
說着,霍侯爺看也不看霍譽一眼,一騎絕塵,潇灑而去,至于明天早朝禦史參他城中縱馬,管他呢,虱子多了不覺咬,誰愛參就參吧。
霍譽搖搖頭,那日他陪着明卉和馮幽草進京,恰好遇到龍旗營執行公務,旗手衛的人也在,他帶着母親和妻子回城的消息,便就這麽傳了出來。
誰讓他有個長平侯的親爹呢。
而霍譽也沒有制止這些傳言,他甚至還推波助瀾了一把。
霍譽隻讓白菜回去看看,自己則不急不緩地去了商家胡同。
那邊霍展鵬快馬加鞭到了老書院街,守門的門子自是認識他,知道這是大爺的親爹,身嬌肉貴的霍侯爺。
門子不敢攔着,開門放他進去,魯管家聞訊匆匆忙忙迎了出來,剛要見禮,霍展鵬便高聲問道:“馮氏在哪兒,讓馮氏出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