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到騾車前,車簾便從裏面撩開,露出一張蒼老卻慈祥的臉。
老太太頭發已經花白,但是看上去卻很有精神,雖然老太太上了年紀,但畢竟男女有别,馮少爺站在車下抱抱拳,說道:“小子見過老太太,不知老太太叫小子過來有何事?”
彼此誰也不認識誰,也就不用兜圈子,單刀直入。
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馮少爺,說道:“老身當家的,就是康吉堂分号的掌櫃。”
馮少爺立刻想到這位老太太是誰了,就是當年陪伴照顧過馮晚晴的掌櫃娘子。
馮少爺當即便長揖一禮:“小子替姑母謝老太太當年的照顧。”
母親帶着姐姐私奔,父親追出去便沒有回來,家裏隻留下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女娃,如果沒有掌櫃夫婦的守望相助,明卉難以想像,那兩天,小小的孩子要如何渡過。
老太太笑眯了眼睛:“好孩子,不用客氣,換上是誰都會這樣做的。老身聽說你要尋找馮大夫和晚晴,這是好事,你們老馮家有情有義。老身讓丫頭叫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和你說。”
馮少爺再次施禮:“老太太請說,小子洗耳恭聽。”
老太太說道:“就是幾句話的事兒,那年啊,這話說起來有二十二年了,老身記得,當時我那小兒媳做月子,所以不會記錯,就是那年的春天,晚晴回來過。”
馮少爺一怔,馮晚晴回過堯山?
二十二年前,那豈不就是馮晚晴嫁進長平侯府的那一年?
那一年,馮晚晴與霍展鵬成親,也是這一年,馮晚晴與霍展鵬和離,馮晚晴跑回衛輝後,被診出有孕,老長平侯得知不肖子竟然與發妻和離,覺得對不起馮氏父女,便也來了衛輝,就是不知道當時老長平侯是否知曉馮氏有了身孕,但是霍譽出生之後,老長平侯是知道的。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無論怎麽看,馮晚晴都不像是有時間來堯山的。
老太太繼續說道:“小兒媳還在月子裏,那天親家過來看女兒和小外孫,她走的時候,我親自送她出去,我們老姐妹早在沒做親家之前就認識,關系很好,有些話當着小輩不能說,這到了外頭,旁邊沒有小輩,便多說了幾句,正在這時,有個姑娘走了過來,看她的樣子,似是在找什麽地方。
這姑娘有點眼熟,我當時就覺得似是在哪裏見過,可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于是我便問她,你要找哪家啊,姑娘看到我,怔了怔,說她誰也不找,然後轉身就走了,走得那個快啊。
我當時就是覺得奇怪,送走親家,我回到家裏還在想這件事,就是覺得這姑娘太眼熟,想着想着,我忽然想起這姑娘長得像誰了,像朱氏!
想到朱氏,我便想到了幽草和晚晴,這姐妹倆可不就是這個年紀嗎?
八歲的小孩長到十六七歲,相貌會有變化,可那時我已經三四十歲,變化不大,我就覺得無論幽草還是晚晴,都不會不認識我,她們小時候,常來我家玩呢。
我心裏記着事,就又擔心起來,這姑娘身邊沒有其他人,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哪有姑娘自己一個人出門的?
對了,我們家也離康吉堂不遠,與以前馮大夫他家,其實就在一條巷子裏,隻是以前這巷子中間有道牆,把這條巷子隔成了東巷和西巷,後來這條巷子被打通了,沒有東巷和西巷一說了。
我就想啊,這姑娘該不會是想去馮家以前住的那個院子吧,隻是因爲現在這條巷子打通了,才恰好和我遇上。
剛好我也想買點布料,給小孫子做件百日時穿的小衣裳,于是我就出門了。
咱們這是小地方,沒有那麽多的規矩,那會兒我家也沒有騾車,我就是帶個婆子走着出去。
可是我在街上轉了一圈兒,也沒有看到那姑娘,買了布料回來的時候,我便去馮大夫原先住的那個院子看了看,那院子早就被租出去了,當時是住着兩戶人家,其中一家有個病人,常去康吉堂抓藥,認識我家當家的,平時見到我家人,都會打招呼。
我就去找了那家人,問有沒有個年輕姑娘來過,那家的婆娘便說,今天來過一個,還問她家是什麽時候搬進來的。
那家的婆娘覺得奇怪,便問姑娘有什麽事,姑娘隻說以前她和她爹在這裏住過,今天路過,所以便來看看。
我一聽就猜到這肯定是晚晴,幽草早就被朱氏帶走了,後來就是晚晴和馮大夫住在這裏。
我們夫妻都喜歡晚晴,便打發我那大孫子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晚晴,如果找到了,把她叫到家裏吃頓飯。
可我孫子找了大半日,堯山縣城就這麽一丁點大,卻就是沒能找到一個大活人。
晚上,我家當家的回來,我就把這事和他說了,他說肯定不會是晚晴,如果是晚晴怎麽會不來康吉堂呢。
我那當家的還說,那個院子在馮大夫父女搬來之前,曾經住過一家三口,親爹親閨女和後娘,說不定,那姑娘和後娘關系不好,所以隻說她和她爹住在這裏,沒提後娘。
我想想也是,就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昨天當家的回來說,老馮家有個晚輩過來尋人,我一下子就想起那次看到的姑娘。和當家的說,說了也白說,他說我老糊塗記錯了。
我是老了,可也沒有糊塗,好孩子,這事我和你說了,你信不信都行,二十二年前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晚晴。”
老太太有點唠叨,可馮少爺卻能從她的話裏聽得出來,她很關心馮晚晴。
老太太又道:“唉,你若是有機會見到晚晴,替我帶個好吧。”
告别了掌櫃家的老太太,那邊汪安也把素疊子買好了,也不知道那小子從哪裏找來一隻竹條箱子,裝了整整一箱子,有的帶回京城,還有的帶到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