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揉了揉有些疲憊酸澀的眼角，道：“是有些吃不消了。等把這陣子忙完，是得重新規劃一下了。”
瘋鼠答應了，但還是忍不住問：“萬一過年期間，單位裏有了緊急事故，我要怎麽聯系你？”
林逸想了想，遞給了他一張訊号符。
“把字寫在符紙上，然後燒給我就可以了。”
林逸去了國城隍廟，針對陰間各路鬼吏無常等千号神職進行考核，工作量更加龐大。
雖然他已盡可能下放任務，減輕手頭的工作量，但一個神職一個卷宗，足足有上千份卷宗，幾乎把國城隍廟監察殿撥給他的辦公室給擠滿。
雖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兵，和上頭撥給他的專職書吏的鬼吏，但很多擁有品秩的神職的最終考核，還得經由他過目。
時間轉眼間就滑到了除夕這一日。
白天正是鬼神們的休息時間，但林逸仍然待在監察殿衙門加班加點。
一直加班到黃昏時分，值班小吏忽然發現八大監察使的辦公室居然開了一間，便好奇地探了鬼頭進去。
一個頭帽黑帽，身穿黑袍腰纏玉帶雙束袖的青年，正在桌案前奮筆疾書。
小吏仔細一瞧，修眉俊眼，氣質出衆，那刺金的束袖襯得一雙手臂修長有力，黑色差帽上，那獨一無二的四字綽号，不正是那位東嶽大名鼎鼎的第一猛鬼人間清醒大人嗎？
“清醒大人，鬼神們都去參加聯歡晚會了，您怎麽還在此辦公啊？”小吏站在門口，驚訝地問道。
林逸擡頭，看了這小吏一眼，回答道：“手上還有些未完全的差事。”
小吏一臉敬佩：“清醒大人愛崗敬業，我輩楷模啊。”
林逸讪笑道：“非矣，主要是平時躲懶，這會子不得不加班加點。”
小吏卻當成是人家的謙虛話，帶着一臉的敬意走了。
人間清醒大人不但後台雄厚，本事高，還如此敬業，不升官天理難容啊。
……
給林逸打了無數回電話的楚堅，不得不接受瘋鼠的解釋。
“錦鯉每年過年都要回老家的，風雨無阻，雷打不動。這在組織已非秘密。”
楚堅蹙眉：“不是說錦鯉三代以内的親人都不在人世，五服内的親戚都沒有再走動嗎？”
瘋鼠笑着解釋：“回老家看望以前的街坊鄰居。據說，錦鯉最後一個親人沒了，這些街坊鄰居幫了他很多忙的。所以錦鯉每年過年都會回老家一趟的。”
楚堅道：“倒是個記情的。”
“可不是嘛。”瘋鼠心中卻在瘋狂吐槽，也虧得這小子會找理由，給自己拉個“記情”的人設。原來每年過年都在陰間加班去了。
有時候瘋鼠都恨不得去陰間一趟，看看這小子在陰間又是如何辦公，如何忽悠那群鬼神的。
黑牛等人也過來了，讓楚堅此去陰間，一定要從與人間清醒打交道。
楚堅忽然想到瘋鼠就是人間清醒救回來的，便問瘋鼠道：“你認識人間清醒？”
“不認識。”
楚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瘋鼠被他盯得心虛起來，再一次強調：“真的不認識。”
楚堅道：“你在撒謊。”
瘋鼠：“……”
黑牛等人也狐疑地看着瘋鼠。
過了一會兒，大家反應過來。
“好你個瘋鼠，原來咱們當中，你才是深藏不露的。”
幾人把瘋鼠按在牆上質問：“說，你是怎麽認識人間清醒的？”
“人間清醒長什麽樣？”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錦鯉是公認的夾屎棍，原來你老小子也不遑多讓呢。”
瘋鼠欲哭無淚，一再強調自己并不認識人間清醒，但黑牛哪會再相信他，像按犯人一樣把他抵在牆上。
“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楚堅道：“他不願交代就算了，反正我今晚也會親自會會這位傳說中的陰間第一猛鬼。”
瘋鼠趕緊道：“那就趕緊去吧。我也想見識下那小子在陰間的動向。”
“那小子？”黑牛細細品味，又揪着瘋鼠衣領拷問，“看來，你不但認識人家，交情還匪淺啊。”
“啊，沒，隻是普通的交情，不不，隻是認識而已，談不上交情。真的，我也想往自己臉上貼點金，可實在是貼不了啊。”瘋鼠恨不得抽死自己，看來自己真的不适合演戲啊，真是多說多錯。
黑牛半信半疑地放開他，說：“算了，反正楚局馬上就去陰間了，等楚局回來，再給你量刑。”
……
國城隍廟以及府城隍廟同時舉辦了聯歡晚會，遍邀帝都吃陰司飯的優秀道士，以及各路鬼神，前往國城隍廟參加一年一度的聯歡晚會。
林逸不想參加。
一來他怕與楚堅碰面，到時候掉馬。
二來，林逸不想再出風頭了。
因前陣子獨闖黃泉路救瘋鼠魄魂，被東嶽地府稱之爲大鬧黃泉路，陰間戲班子都開始排戲，全是有關人間清醒大鬧黃泉路的戲份，據說春節聯歡晚會上，還會當壓軸戲上場。
林逸就更不敢去了。
一直加班到天色黑燼，方把手上的活兒完成。
林逸伸了伸懶腰，準備回去補眠。
然後就收到了瘋鼠稍給他的訊号符。
“楚局已去了陰間，不想掉馬，盡量不要與對方接觸。”
林逸笑了笑，他本來就不會去參加聯歡晚會，倒也無懼楚堅。
但瘋鼠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楚局和黑牛他們已經知道咱倆認識了，怎麽辦？在線急等。”
林逸暗罵這老家夥，真是個顯眼包加笨蛋，這麽點秘密都守不住。
……
除夕夜的鬼門關将在晚上八點打開，陰間的常駐鬼民，也可以去陽間見見親人，或去陽間溜達。
林逸離去時，正是鬼門大開之時，一群鬼民們成群結夥離開鬼門，去了陽間。
脫下制服，換上普通的民國長衫，戴着眼鏡，搖着扇子，林逸大搖大擺地混迹在一群鬼民中，施施然離開鬼門關。
“铛，铛……”金鑼從背後響來，鬼民們便自動自發地讓開道路。
林逸也有些疑惑，鳴鑼開道可是陰間大人物才有的待遇，如今稍微有身份的鬼神，都在國城隍廟搞聯歡呢，也不知這位大人物是何方神聖。
與一群鬼民站在路邊，看着十六名盔甲士兵，手舉長槍開道，身後則是打鑼之鬼。再後頭則是手舉旗幟的士兵，上頭寫着一個大大的“霍”字。
旗兵過後，則是四位古服侍女，一路飄着前行。後頭則是一頂十六鬼擡的大轎，轎子四四方方，青紗漫舞，氣派森嚴。
看着旗幟上的“霍”字，林逸心中一動，忍不住引頸打量青紗後的轎主人。
可惜青紗遮得嚴嚴實實，什麽也看不到。
鬼民們也開始交頭接耳。
“霍大元帥又陪夫人回娘家省親了。”
“霍大元帥可真是寵夫人。”
“咦，霍夫人在陽間還有親人嗎？”
“霍夫人的雙親都還在陽世的。我有個表親，就在府城隍廟當差，我聽說，早在十多年前，霍大元帥親自出現在府城隍廟，接車禍身亡的霍夫人去陰間。”
“真的還是假的啊？”
“我騙你們做什麽？聽說霍夫人當年還很年輕的，父母至今都還在陽世呢。但霍夫人每年除夕夜都會來陽間看望在陽世間的父母。霍大元帥也會親自相陪，霍夫人真是好命。”
“霍夫人那麽年輕就車禍沒了，會不會是……”
“胡說八道什麽呢，”這人不悅地瞪了對方一眼，“我原先也是這麽想的，但我那位表親說，霍夫人車禍身亡被帶去城隍廟報到時，霍大元帥問她，我給你的護身符呢，爲什麽不帶在身上？霍夫人解釋說早上換了衣服，就忘記戴了。你沒在現場，霍大元帥當場就要暴走了。”
“所以，就憑這個，霍大元帥應該不會幹那種沒品的事。”
此時，霍大元帥的隊伍已經遠去，鬼民們也紛紛散去。
林逸留在原地，糾結不已。
往年他也聽孫勤勤說過，最近每年除夕夜，霍大元帥都會帶孫妙妙來陽間，與他們一起吃團年飯。
林逸因爲每年都要去國城隍廟，就給完美錯過了。
思來想去，林逸還是決定回家，正式與這位鬼帥連襟見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