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麽?”孫勤勤問。
白潔回答:“這是鎖魂咒。”
“什麽是鎖魂咒?”孫勤勤問。
白潔解釋:“經常掉魂的人,一旦被施了鎖魂咒,今後就不會再輕易掉魂了。除非……”
林逸打斷她的話,道:“我已經給你施了鎖魂咒,今後就不會再輕易掉魂了。”
孫勤勤臉色一變,不再掉魂是什麽意思?
林逸又道:“我再給你關掉天眼,今後就再也看不到陰物了。你也不會再受困擾。”
“不!”孫勤勤趕緊往後移去,聲音急促,“要是關掉天眼,那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你了?”
林逸沉默了會,孫勤勤的反應之大,超出了他的承受力。過了會,他才輕聲道:“我是無常,你是陽人,陰陽殊途,如同兩條永遠都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
孫勤勤搖了搖頭,淚中帶着凄楚,而凄楚中又帶着堅定:“陰陽殊途,我又何償不知。可我不在乎,隻求能時常看見你,我就心滿意足了。難道你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要剝奪嗎?”說到最後,兩顆滾圓的淚珠從眼眶裏溢了出來,并在白靜的臉上流下兩道痕迹。
孫勤勤的眼淚,如同利箭射向林逸的心窩,刺得他心髒發顫。他趕緊低頭,不敢去看她那充滿隐忍着絕望和悲傷的眸子。
他咬緊牙關,卻是不敢再看去看她了,冷酷地道:“正是因爲你已經對我産生了困擾,所以我才向師父學習了鎖魂咒。”最近陰間不大太平,他也怕波及到了她,這回也是她運氣好,及時把她救了回來,要是再來一次,他也不敢保證還能救得下她。抛開私心不談,讓她恢複正常人生活,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孫勤勤收起眼淚,咬着唇道:“倘若我死了,成爲真正的陰魂,是不是就可以時常見到你了。”
沒想到她居然還存了這樣的心思!林逸厲聲道:“住口!你也别總想着這些不切實際的,多想想你的身份。你是陽人,你身上的責任和擔子。”
孫勤勤崩潰了,大哭道:“我知道我的責任,可爲什麽要連我最後的期望都要剝奪?”清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殘忍了,是不是因爲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所以給他造成困擾了,他才決定快刀斬亂麻?
林逸不敢看她,隻得艱難地道:“最近陰間不大太平,你時常掉魂,遲早要出事,我也是不想你再出事,我怕遠水救不了近火。”
孫勤勤說不出話來,隻默默地流着淚,她知道是自己強求了,陰陽殊途,他有他的職責和顧忌,她不該強求他。她好後悔,後悔給他添了這麽多的麻煩,早知道他會這麽做,她不該得寸進尺讓他送她回家的。
林逸不敢繼續呆了,感覺他走了一步臭棋,惹她傷心難過,可他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她這樣經常掉魂,終究是不好的。
再則,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在陽間是,陰間同樣如此,他們注定不會有結果。盡管他也曾想過,在陽間與她見面,又擔心見光死。索性狠心到底,長痛不如短痛。
“你也别難過了,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林逸澀澀地安慰着,貌似不起作用,她哭得更厲害了,不是那種嚎啕大哭,隻是默默地流着淚,甚至流出來的淚花都是克制後的那種隐忍,這讓林逸越發難受了,又趕緊道丢出一個柔軟的土黃色的小長方巾,“這是我特地照着無相法衣的原理,依葫蘆畫瓢制了一件避邪小方巾。雖不能與無相法衣媲美,也可對付一切陰祟,千萬别弄丢了。拴在手上,或做頭飾都可以,記住不要碰到污穢之物。便能永久保護你不受任何陰穢禍亂。”
偷偷看她一眼,見她怔怔地看着小方巾,似乎沒那麽傷心了,趕緊跑了。
白潔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隻得跟着原地消失。
胡妙忍着身上的傷,爬到床上安慰孫勤勤道:“尊家别哭了。這大流氓說得對,陰陽殊途,是不可越界的。”
孫勤勤握着這條小絲巾,仔細打量,一看就是用剪刀剪下來的,爲了不讓邊緣走線,還特地用紅錢打了一道路子,隻是這歪歪扭扭的針腳,一看就是個半吊子弄的。
會是清醒自己弄的嗎?想到清醒坐在燈下,拿着針線笨拙地穿針引線,孫勤勤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把小絲巾緊緊捏住,放到胸前,雖然恨他斷了她的一切念想,可想到他對自己的用心,又讓她一點都恨不起來。
她問胡妙:“陰間神職,不能與陽人有來往嗎?”
胡妙回答:“我們這些修煉出道行的大仙,雖說是可以與人類來往,卻不可以發生愛情。這是要受到懲罰的。我不知道陰間會不會有這方面的規定,但應該也是殊途同歸吧。”
孫勤勤自然也明白這點,她也知道,這樣快刀斬亂麻對她,對清醒都好,可一想到,今後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清醒,又錐心刺骨的疼痛。
……
“……爹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綠依被林逸的掣金分鞭打得連連告饒。
嗚嗚,難怪有陰物在私下稱這家夥爲大流氓,雖看這家夥平時斯斯文文的,可一旦發起威來,簡直比厲鬼還要可怕,比真正的流氓還要流氓。
好歹叫了他這麽多天的爹,平時對她也夠好,要錢給錢,要裝備給裝備,要衣服給衣服,漸漸讓她有種我也是有人疼寵的感覺,這才做了點出格的事,便被他往死裏打。
林逸把綠依打得縮成足球那麽大小一團,身上的黑氣也冒出不少,打得也累了。這才坐下來,看到被打得氣息蔫蔫的綠依,也發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于是又丢了根香過去。臉上依然是兇狠的表情:“今後要是再害人,我就把你關起來,白日被陽光曝曬,晚上被冰雪冷凍。”
綠依見林逸把香丢過來,仿佛重新活了回來,伸着傷痕累累的手,自己點燃香,然後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抖着聲音道:“是是,以後再也不敢了,爹爹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
蔡阿姨的生日到了,林逸向劇組告了一天的假,趕去了老孫家。
當時趕到孫家時,已經是晚上了,林逸與老孫也熟了,在超市裏買了幾樣适合老年人吃的水果,便一路提去了老孫家。
老孫親自開的門,看到林逸便笑了起來:“你小子這麽快就回來了?”看着他手頭提着的水果,就一頓埋怨,“每次跟你說了,來就來,别帶東西,你小子總是不聽。”
林逸笑道:“老孫,說老實話,你是不是開始嫌棄我了。不然爲什麽每次見到我,都要抱怨我一番。”
“哪有,你可别冤枉我。”老孫笑着拉他進屋,指着沙發上坐着的孫茂夫婦,“你孫叔叔他們也來了。”
沒想到老孫家居然還有人,正是孫茂一家子,孫勤勤也在。
“……孫叔叔,王阿姨。”林逸主動打招呼。他飛快地看了孫勤勤一眼,她神色頗爲憔悴,人也瘦了些。聞言擡眸看了他一眼,輕輕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便迅速收回目光,然後對着某一處發着呆。
唯獨胡妙跳到林逸面前,左右打量,一臉狐疑地望着他。
林逸佯裝不見,送了一套白潔自制的護膚品當作生日禮物送給蔡琴。
蔡琴接過,笑得合不攏嘴:“你和妙妙可真是想到一塊了,妙妙也送了我一套護膚品。”
林逸笑道:“雖然是男人,但我也知道,但凡是女人,都是愛美的。我也希望蔡阿姨能永遠青春美麗。”
蔡琴笑得合不攏嘴:“那豈不成老妖怪了。”
王蘇和孫茂相互與林逸打了招呼,這對夫婦比起女兒倒是熱情多了,還與林逸說了會子話,不外乎是劇組裏的趣事,晏立軍的爲人之類的。
林逸都找好的一面來回答。
胡妙再次跳到林逸跟前,怼臉打量。
隔得這麽近,林逸差點就聞到一股屬于狐狸的狐騷味,也不大受不了這股狐臭味,隻能故意打個噴涕。
胡妙趕緊跳開,摸着被灼傷的額頭,小聲道:“哇靠,這小子身上陽氣好重,把我灼得不輕。”
不敢靠林逸太近,又跳到沙發上,側面打量林逸。
林逸心頭也有些緊張,這胡門該不會認出他了吧?
不應該呀,他每次都是蒙面示人的。
難不成,真的有人能通過眼睛就能認出人?
現在胡妙是越發肯定,這個叫林逸的确實與人間清醒好象。雖然那家夥時常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但這雙眼睛,真的好熟悉。還有這身型,也滿象的。
對了,還有口音。
孫勤勤雖然心情不佳,但也沒眼盲心瞎,自然看到了胡妙的動作,用眼神問她。
胡妙道:“尊家,您不覺得這家夥的眼睛與人間清醒很像嗎?”
孫勤勤心頭一跳,雙眸立即射向林逸。
林逸差點就要落荒而逃了,所幸胡妙下一妙又道:“不過,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也不是沒有。”
孫勤勤眼裏的光茫瞬間熄滅,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但随後,她又下意識地瞟了林逸一眼,果然從這人身上找出了屬于清醒的熟悉感。
但聽林逸對老孫說前兩天被晏立軍灌醉了,當晚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宿,又收回了疑慮。
林逸也不敢去看孫勤勤,隻與孫茂兄弟說話,蔡琴親自端了水果來,親切地招呼他吃。
“劇組不比家中,做什麽吃什麽都不方便。來,多吃點水果,補充點營養。”
林逸道了謝,用牙簽刺了蘋果片吃,邊吃邊道:“還是老孫家的水果好吃,連水果都比外頭的香甜。”
老孫笑罵:“少給我戴高帽子,今晚與我下兩盤棋,不然不許走。”
林逸之所以晚上還要登老孫的門,便是抱着陪老孫下棋的主意。但見孫茂一家子都來了,就不好意思留下來了。
“改日吧,我一會兒還得回去。明天陪你下棋。”
老孫不幹:“不行,你回去後,明天又得趕過來,車馬勞頓的,今晚就歇在我家。你的房間都一直給你留着呢。”
孫茂驚訝地看過來。
蔡琴笑着解釋:“以前林逸還在學院的時候,每個周五,周六晚上,林逸都會來找老孫下棋,然後就住在咱們家。所以咱們家一直給林逸留了一間房。就是二樓最東戶。”
孫茂“哦”了聲,笑道:“算起來,你們爺倆算得上忘年交了。”
老孫大笑:“算是吧。這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就是如此奇妙。”
王蘇也笑道:“也是呢,你教了一輩子的書,畢業後還能與你一直保持聯系的學生不多了吧?”
“不多,就林逸一個。”老孫笑了笑說,又補充了一句,“有林逸一個就足夠了。”
林逸受寵若驚:“原來我這麽重要呀,那您老人家可得對我好一點哦。”
老孫大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知道你不愛吃香菜,我還特地交代飯店,不要在菜裏放香菜,夠意思吧?”
一聽不吃香菜,孫勤勤目光立即看了過來。
林逸不敢看她,趕緊側着身子,避開她的目光,趕緊道:“老孫,我能吃香菜的。沒必要爲了我一個人,讓所有人将就我的口味,這不大好吧?”
“沒關系,反正都是關系較好的親朋好友。”
孫茂有些驚愕地看着老孫:“你考慮的可真夠周到的,連林逸不吃香菜都得記得那麽清楚。”
老孫解釋:“我和林逸認識了近十年,他的喜好能不清楚嗎?林逸不但不吃香菜,還……”
林逸生怕老孫把他不吃海鮮的事也透露出來,趕緊打斷他:“老孫,我記得你家中有一瓶78年的五糧液吧?我忽然好想喝。”
“你個饞鬼。每次來我家就隻會惦記我的好酒。”老孫罵了句,不過還是去了書房,把那瓶78年的五糧液拿了出來,然後招呼孫茂,“今晚就别回去了,留下來我們一起喝個酒。”
看着頭發已白了一半的兄弟,孫茂心中酸澀不已。自從妙妙車禍走後,盡管有勤勤替代妙妙盡孝,但兄弟依然沒能走出喪女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