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勤勤黯然地收回目光,輕聲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何不快手刀斬亂麻?”胡妙建議。
“我也有想過,但我做不到。”孫勤勤咬着唇,心中五味雜陳,又忍不住看向對方,清醒正與同僚說話,舉止潇灑,笑容爽朗,怎麽就看麽完美。
“你沒發現,清醒身上的衣服,很面熟嗎?”
胡妙茫然,不得不仔細打量一番。然後贊道:“這衣服确實滿帥的。時尚,又休閑。”
孫勤勤立即道:“清醒穿什麽都好看。”完全是天生的衣架子。
胡妙又道:“咦,這衣服我好像在哪見到過。”
孫勤勤目光一凝。這才發現,清醒這身衣服确實帥,淡黃色鴨舌帽,怪咖色圓領夾克外套,裏頭是白色無領衛衣。下身是冰藍色九分束腳褲,腳上一雙看不出品牌又無LOGO标識的米白色闆鞋,闆鞋和束腳褲不但襯得一雙腿筆直修長,也是最近兩年才流行起來的款式。
“清醒的穿着,一直走在時尚前沿,打扮也非常年輕,想必死的時候還很年輕,肯定不會超過30歲。或許,他父母親人也都還健在。”以清醒的身份,給在陽間的親人托個夢應該是輕而易舉的。所以,他那還健在的親人才會不時給他燒時下流行的衣服和紙錢吧。所以清醒才會不缺錢花,不缺衣服穿。
……
回到家後的孫勤勤,并沒有去睡覺,反而全網找衣服。從清醒今日所穿的那套衣服來看,便能推斷出有陽間的親人在給他燒衣服,不然死去多年,不可能穿得如此時尚。
而且她能肯定,清醒的家人,經濟條件應該不錯,不然不會舍得買這麽好看的衣服燒給他。能如此舍得下血本的,絕對是最親近的人。想來清醒的父母應該還在世,并且很愛他。
孫勤勤激動得整夜都沒有睡,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天剛将亮時,總算找着了衣服出處,一模一樣的款式,顔色,一模一樣的LOGO,居然是知名大牌今年才發布的新款。
“清醒的父母應該很愛他。但是再愛兒子的人,也不可能在兒子死了這麽多年,還會每年給他燒衣服。這便證明,清醒就算死了,應該也有與陽間的父母保持着聯系。”孫勤勤大膽推論,并進一步補充,“難怪清醒從來不缺錢花。”他是鬼神,能勾溝陰陽,與陽間的父母勾通也不在話下。他在陰間缺什麽,隻需告訴父母一聲。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清醒的父母。”
胡妙早就在一旁呼呼大睡,但孫勤勤卻如打了雞血般,聯系了該品牌的銷售負責人,得知這套衣服,在華銷售不到一萬套,但賣了不過半年,山寨貨就大行其道,他們已經沒再生産這個款式了。
“山寨?”孫勤勤一顆心又落了下去,“清醒的父母,會給自己的兒子燒山寨貨嗎?”
電話鈴聲響了,孫勤勤接過電話。
原來是父親孫茂打來的。
“你嬸嬸下周過生日,你可别忘記了啊。”
孫勤勤“啊”了聲,她還真給忘了。
……
這廂,林逸也接到老孫打來的電話,說是蔡阿姨下周過生,問他是否有空參加。如果不忙,就過去吃一頓飯。
林逸算了下時間,蔡阿姨還有五天過生,剛好戲已拍到尾聲,也沒他什麽事,應該走得開,二話不說便應了。
當天晚上,綠依又來找林逸了,鬼臉上不但有被抓的痕迹,半邊臉也被嚴重灼燒,頭發也亂七八糟的,又一副被人毆打過的痕迹。
“又與鬼打架了?”林逸正在臨時休息室看劇本,一會兒就該他上了。
綠依蹲下來,嗚嗚地道:“給我一支香。”她要靠香火療傷。
“被那渣男請來的道士傷着了?”林逸趁人不注意,丢給她一支香,并拿出打火機點上。
“是那渣男的新雇主。”綠依一邊吞食香火,一邊恨恨地道,“那渣男的新雇主不但看得見我,還警告我不得做亂,否則就收了我。我當然不服氣啊,我是誰?我可是惡鬼啊,又是影視城片區的鬼老大,一向是人怕我,哪有我怕人的?正要作法給她點顔色瞧瞧,就被一隻死狐狸給打了。好痛。”綠依摸了摸半邊塌下來的黑黑的臉,恨聲道,“要是在當年,這狐狸早就被我給弄成狐狸幹了。”又呲了呲牙,真他媽痛。那死狐狸把她的臉抓得稀爛,又被那女人丢出來的符給傷着了,哼,此仇不報非綠依。
林逸迷惑:“雇主能看到你?”
“嗯,一點都不怕我,”綠依恨聲道,捶了捶地闆,“還不是仗着有驅鬼符,哼,我不會放過她的。”
“人家擁有驅鬼符,肯定有對付惡鬼的本事,你還是别逞能了。該裝孫子就裝孫子,這樣才活得長久。”林逸勸她。
綠依能變成厲鬼,還不是個性偏執,報複心強所緻。要是沒個人在身邊勸說開導,肯定還要走極端。
綠依想了想,悻悻然地道:“我知道了。放心,在無絕對把握之前,我是不會輕易動手的。”她現在也學會了審時度世。
之前的攝影師老毛病犯了,高強度的工作,對攝影師的身體傷害也不輕,請了假後,還推薦了一位師弟來,剛好是與林逸熟悉的龐海東。
都是一個圈子的,龐海東在圈子裏也還頗有幾分名氣,技術也不差,很快就與晏立軍建立起了默契。就這麽連軸轉了五六天,龐海東也累得不輕,畢竟每天扛着攝影機,不時蹲不時彎腰,有時候還得吊威亞,連續幾天的高強度工作,到底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龐海東也開始捂着腰叫苦。
前來探班的白潔發現林逸給龐海東按摩腰部,但因技術不過關,并未減輕龐海東的腰損疲勞,便偷笑道:“主人,這按摩托也是需要技巧的,看我的。”一隻白色的毛爪子覆蓋在林逸手上,開始給龐海東揉捏腰部。
龐海東舒他地呻吟道:“嗯,不錯,這回大有長進。”酸脹的腰身果然大有好轉。
林逸順着白潔的毛爪子給他按摩,用眼神示意白潔,怎麽偷跑出來了?
白潔笑嘻嘻地咧弟狐狸嘴道:“在家呆得實在無聊。”烏畫還可以飛出去放放風,黃鼠狼夫婦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裏,都可以膩上一整天。唯獨她,也不可能一整天呆在屋子裏呀,狐狸也需要出來溜達的。
白潔一邊給龐海東揉着腰部,一邊對林逸道:“主人,您那鄰居最近經常外出,據說掙了不少錢。我聽了個耳朵,那羅光明還打算提前還房貸呢。”
林逸撇唇,有龐海東在,也不好說話,隻得吹一口氣讓龐海東睡死過去,這方道:“這又關你什麽事?”
“能與我無關嗎?我在門口聽了個耳朵,那漆進輝不讓羅光明攬活,說這個活很兇險,當心丢了命。但羅光明卻說不防事,他把家仙們都帶上,實在不敵那兇物,就請清醒大人幫忙。主人,那羅光明借着您的名頭到處騙錢,您可不能放任不管。”
林逸倒是無所謂,羅光明人品還勉強過得去,雖然有着自己的私心,都在他的容忍範圍内,便問道:“那兇物很厲害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沒事,倘若真有兇險,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畢竟最近羅光明也時常孝敬他美食,吃人嘴短啊。
……
老曹又來了,看到白潔就笑了起來:“喲,白大仙也來了。”
白潔看他一眼,道:“曹老大又來找我家主人要錢嗎?”
老曹噎了噎,然後又理所當然地道:“那是,我都認了爹了,兒子向老子要錢,天經地義。”然後把身子一趟,手一伸,“拿錢來。”
白潔:“……”最後啐道,厚顔無恥,古今第一鬼。
老曹攤在床上,一邊美美地吃着香,一邊道:“最近陰間越來越不太平了。城北一帶,又開始有陽人掉魂。”
林逸一邊折金元寶燒給他,一邊凝眉問:“黃平野不是已經被打入地獄受刑嗎?”
“應該是别的陰物幹的。但我查了這些天,一點頭緒都沒有。”老曹吃食了一陣,感覺總算回了血,這才從床上坐起來,道,“唉,不聊了,今晚還有任務呢。再給我折個金元寶。”
林逸把折好的金元寶丢入火盆,老曹收到金元寶,一張死人臉這才有了笑容,又見白潔還在給一個陽人揉着腰肢,不由道,“白……白六,給哥哥也揉揉,哥哥最近也累得慌啊。”
白潔啐道:“少給我亂改名,姑奶奶白潔,天地間最高貴的九尾狐。”
老曹咧着牙笑譏笑道:“高貴的九尾狐,在林逸這兒連個靈寵名額都沒能混上。”據說還是在試用期,真是笑死鬼了。
白潔大怒,這已經是她有生以來最紮心的奇恥大辱了,狐狸身子猛地撲向老曹。
林逸在空中抱住她的身子,并捏着她的尖嘴,道:“悠着點,你又打不過他。”雖然老曹在自己面前總是逗逼倒黴相,但本身實力并不容小觑。
“嗚嗚……”白潔更是生氣,她可是修煉了五百年的九尾狐,又擁有九條命,還打不過他一隻老陰鬼?
林逸看着她憤怒的狐狸眼,悠悠地道:“老曹連鬼王都敢打,你敢嗎?”
白潔:“……”雖然眸子裏依然憤怒,但掙紮得已不若之前那般激烈了。
老曹先是心虛,然後又挺直胸,哂笑道:“對,我連鬼王都敢打,你敢嗎?”
白潔身子徹底軟了下來,悻悻然地回道:“鬼王有什麽了不起?等我再修煉幾百年,鬼王都得給我舔腳指頭。”
老曹哈哈一笑:“再過幾百年,鬼王怕是成鬼帥了。”厲鬼的修煉速度可是所有陰物中最快的。
白潔:“……”
林逸趕緊推了推老曹:“行了,既然有任務在身,就趕緊去吧。”
老曹道:“不急,時間還沒到呢。反正就在這附近,來得及。”
林逸好奇道:“這附近住着的都隻是普通村民,依你的身份,沒必要親自出馬吧。”
老曹解釋:“雖隻是個普通人,但誰叫人家有個有錢的兒子,燒的錢又多呢?”老曹一張死人臉上盡是貪婪之相,“這祝韶平的兒子,不但給老父親辦了水陸法會,還弄了三天四夜的流水席,燒的錢也多啊。我也是借着職務之便,才能攬上這樣的肥差。”看看天色,起身道,“不早了,我先過去撿點錢也值得嘛。可不能便宜了對門的家夥。”
水陸法會,便是和尚道士一起念經超度,就會引來佛道雙方的無常,至于亡魂是選擇去東嶽陰司,還是去九幽地府,要麽各憑本事,要麽亡魂自己選。
這種開水陸法會的亡魂,對無常來講,也算得上是大肥差,對于貪财的老曹來說,自然不會錯過了。
但林逸知道,對門的無常應該也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可别像上回那樣又給打起來,于是提醒道:“多帶點鬼過去,就算分點好處給兄弟們,也好過被人家群毆啊。”上次也遇上類似的水陸法會,老曹帶的無常不多,便被對門的給群毆了,陰魂也被搶了。
老曹擺擺道:“吃一塹長一智,我知道該怎麽做。真要是不敵,不是還有你嗎?”
林逸:“……”
……
到了半夜裏,熟睡的林逸,果然被老曹給吵醒了,求救信上寫了個大大的“江湖救急”四個字,他就知道,老曹幹不過人家。于是歎了口氣,帶着白潔趕了過去。
但林逸還是去遲了一步,趕到現場,九幽地府的無常已帶着亡魂跑得連影子都沒了,老曹和十幾名無常正垂頭喪氣地相互埋怨。
林逸趕緊飄了過去:“讓對方把亡魂給搶走了?”
老曹瞧到林逸,雙眼一亮,趕緊道:“你來得正好,趕緊殺入九幽地府,把那亡魂給搶回來。”
“不行!”林逸直接就拒絕了,雖然佛道雙方多有摩擦,但也隻限于業務方面的争奪。大家都得要按江湖規矩辦事,打不過人家,你就自認倒黴,人家把亡魂都搶走了,你再跑去人家老巢搶奪亡魂,就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