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視線黑漆漆的一片,她沒法瞧見崔韫醜惡的嘴臉,可沒擋住漾漾的憤怒。
崔韫認出她了,可這不重要。
她很難堪,這她能忍?尤其耳側還能聽見不遠處的吸氣聲。
她也能想象出大堂用飯的人,正新奇的指指點點。更有仗着家中父兄也在朝中入朝爲官的公子哥,想要讨好崔韫的上前。
“王爺,這是誰?”
“自打他入一線天,我便留意上了,行爲舉止怪異的很,看着裝扮不是賊就是個細作,您合該抓回大理寺,好好審問!”
“難怪人模鬼樣的。年紀輕輕做什麽不好,好在落王爺您的手裏,還不得被剝幾層皮。”
“對了,我父兄是您的同僚,說起來,我同與您也是同歲。王爺不防賣我個面子,一同用膳?”
沈婳明白了。
這是貶低她來,去吹捧崔韫。
女娘仰着的腦袋,一點一點往下垂,可以看出她無限的委屈。同一時刻,她伸出手,咻的一下指過去。袖子很長,比手臂多了一大截,空空的垂挂。這是無法壓制的憤慨!
再說!
你!再!說!
棺材闆都蓋不上你的嘴是吧!
可她更嚣張,爲了不讓自己過于狼狽,又不願在崔韫跟前落下風,她甚晃起了腿。
繡花鞋露出來,上頭的花樣精緻,是盛京城裏最新的款式,上頭點綴着漂亮的粉色珍珠。
這……是女娘?
所有人的心思百轉千回。
說話之人還要上前,卻見崔韫視線冷冷瞥來,當即不免打了個寒顫,再不敢多舌。
不過稍稍一瞬,女娘落地,崔韫也知适才不妥,他壓下驚喜和無法言語的歡愉,仿若無人般的要去撫平女娘後領的褶皺。
然,沈婳沒給他這個機會。
黑兜下,她甚至不怕丢臉。無所顧忌,順着手指的方向,沒看路大步而去,大有怼到那人臉上的架勢。
可她沒走幾步,就被身後之人拉住。
“胡二公子。”冷淡而涼薄。
崔韫甚至沒多看那人一眼。
“賣弄愚蠢時,不妨适可而止。”
胡二公子笑容一僵:“是是,您忙,是我不知好歹不該耽誤您的公務。”
崔韫卻不願理會,食指彎曲,在桌面扣了扣,是對掌櫃言的。
“上菜。”
沈婳跺跺腳,轉身去上台階朝雅間而去。
沒走幾步,身後便有沉穩的腳步聲,不用猜,也知是那個有公務的。
沈婳轉身,她比崔韫多了好幾個台階,此時比他高出半個頭。
女娘姿态擺的很足,她輕蔑的抿了抿唇,咻一下的繼續伸手指人!
别跟!
不想理你!
手腕卻被人攥住,她微微蹙眉,崔韫卻是堂而皇之的鑽入她的袖擺,包裹住藏在裏頭細白的柔荑。
他的力道很柔,像是對待稀世珍寶,更有安撫之意,可同樣的,是那麽急切的以肌膚相貼的方式抒發思念。
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過,可這個舉動,卻讓沈婳渾身發燙,甚至愣愣的,由着他牽着去二樓。
人群一個個的眼兒蹭亮。卻不敢吭聲。
身後的即清擋了胡二的路:“胡二公子公然意圖賄賂我們大人?”
他隻是個浪蕩公子哥,請客如何算賄賂了?
胡二被當衆落了面子,面色沉了下來,卻到底忍着,不敢得罪。
掌櫃似很不經意的大聲提點:“二公子,您這是還不知嗎?那搜捕令小的可是瞧得真切,這次王爺是專門來逮捕你父親入獄的。”
即清笑:“官家賢明,最容不得欺壓百姓的官員,胡家早些年不幹淨,你兄長一炷香前已被關押,父親更涉及多樁命案自然更容不得。胡二公子,您護人心切,卻有意貿然請客王爺,妄圖求情可見居心不良,律法在前這是絕對不成的。”
胡二公子險些眼前一黑。
什麽搜捕令!
他不願信,可被官吏押着下來的人裏頭,煞白着臉的第二個不是他父親又是誰。
二樓雅間。
“何時回來的,怎麽不同我說一聲?便是沒法去豐州,好歹我能去郊外迎。”
沈婳回神。
正要甩開他的手,身子卻被他勾住,天地一轉,女娘被抱着坐上餐桌,崔韫低頭去看她。
“鬧脾氣了?”
您心裏沒點數嗎?
沈婳嚴肅又矜持:“嗯!”
大有你看着辦的意思!
崔韫揉了揉眉心:“我這幾日有些忙,也的确疏忽了你。我的錯。”
沈婳一聲不吭。
忙?
對她忙!對那太傅家女娘可不是!敢情是挑着人忙吧!
沈婳越想越不舒坦。對他所言也相當不滿意!就要從桌上跳下去。
“你這是哪裏尋來的古怪裝扮,也不嫌悶。”
“要你管?”
“脾氣見長。”
沈婳作勢推他,就聽崔韫似喃喃。
“倒是許久沒親熱了。”
他揉捏着女娘的腰肢。
“想嗎?”
沈婳:!!!
這種話,也虧他說得出口。
帽兜猝不及防的被摘去,崔韫嘴裏的調笑凝滞。線條輪廓緊緊繃着是的慌亂。
“怎麽回事?”
他捧住女娘的臉。
“别動,讓我看看。”
沈婳驚呼,甚至來不及去挑他的刺。忙用手捂住臉,可擋不住全部,靈光一閃間又要去遮崔韫的眼。
偏偏中途她的手被攥住。
“怎麽不早說?”
他的語氣凝重而嚴厲。
難怪,也是他疏忽。
女娘往前身子骨差出門前也要将自己打扮的嬌豔動人,這才舍得出門。如今穿成這般,他沉浸重逢竟然沒察覺出異常來。
沈婳皮子白的能泛光。襯得紅疹愈發的可怖。
不對。
脖頸處也有。
崔韫薄唇緊抿,情緒翻湧。稍稍把脈後将她的袖子往上翻。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紅。
沈婳如此嬌氣的小女娘,便是被不痛不癢的說上一句,她也能計較好幾日,如今這般,他看着都心驚,更别提沈婳了。
他下颌線愈發的冷硬。指尖落在女娘腰封處,正欲去解。
她一把按住崔韫的手,不讓他繼續。
崔韫:“我檢查看看。”
沈婳死死不讓。
女娘在崔韫的瞳仁裏頭瞧見了難以入眼的自己。
醜陋和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