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挂上後,又取出她的妝奁。
指尖落在如瀑如緞的發上,給她梳了個除了揪揪外,還會梳的最簡單發髻。
她取出首飾:“這個。”
不忘擡着下巴,趾高氣揚:“我還要那戴珊瑚耳墜。”
崔韫不語,卻一一如她所願。
沈婳捧着臉去看銅鏡裏介于嬌憨和柔媚之間,毫不沖突的嬌顔。
免不得對影自憐。
“漾漾真的——”
一語未完。
下一息,她被崔韫推出房門。刻着漂亮雕花的門再度被合上。‘砰’的一聲。郎君清俊無波的眉眼掩于門扉之内。
她……被扔出來了?
沈婳歪頭,漂亮的杏兒眼琉璃般剔透。她趴在門上,側耳去聽裏頭的動靜。右腿卻不知死活一晃一晃的。
“是被我戳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嗎?”
女娘茫然的搓了搓手,像是隻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的貓兒。
很快,她無可救藥的自覺反省。
“怪我,不該傷你自尊!”
“沈娘子。”
正逢劉楚氏搖着團扇而來。她身後跟着的是倚翠和影五。
那日崔韫來的匆忙,可女娘身邊總不能離人。等他回盛京後,沈婳這邊更要人照顧。
影五在崔韫她們走後,就帶倚翠出發。駕着帶沈婳回去,舒适的馬車,今日才到。
兩人朝女娘行了禮。
沈婳最看重臉面,倏然直起身子。
“叔母。”
“馬車已備好,可以出門了。”
沈婳險些忘了,她得去看抛繡球招婿。女娘被劉楚氏牽着朝外走。還沒出院子,柔荑輕輕一掙。
“叔母,您等等我。”
說着,她折返跑回去。
‘哐哐哐!’
女娘開始砸門。
“崔韫!”
沒反應。
“我走了!”
沒反應。
“真的走了!”
還是沒反應。
沈婳臉兒一挎,她試探:“那等我回來再哄你?”
他靠着軟枕,上頭都是女兒家的香甜,他手壓在腹部,是最标準的睡姿。
他冷淡的動了動唇,總算回應。
“行,我等着。”
劉楚氏隻當她漏帶了物件。卻不曾想親耳聽到這一番對話。她震驚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等同沈婳上了馬車,她才溫聲道。
“韫哥兒何時回的?”
明明崔韫的廂房在隔壁,怎麽就住一塊兒去了?
可這種話,她怕女娘臉皮薄,實在不好問。
俨然,她低估沈婳了。
“今早剛回的。”
女娘察覺出劉楚氏的欲言又止,她眼眸微微一顫,若有所思後。
“一回來就将我趕出來了。”
劉楚氏提着的心跟着落地。又見沈婳生的白白淨淨的,思忖一二到底開口。
“他啊,膽識才學還有品性是極好的後生。最是堅韌。這些年,就沒見他說過一句苦,也是我們做長輩的無能,讓他一人撐起門楣,還得受其庇護。”
“可我也免不得多嘴一句,他也是頭一次喜歡女娘。若是把握不住放分寸,你該惱便惱,無須向着他。”
哪有霸占女娘的屋子,反倒還讓女娘哄的道理。說出去也不怕笑話。
沈婳見她誤會,忙透露:“此事怪我。是我說了不中聽的話。”
劉楚氏嗔她:“便是你有錯在先,他是男兒郎,又比你大上歲餘,合該讓着你,更也不該同你計較。”
說着,又生怕沈婳脾氣太軟了,像崔宣氏那般,受盡苦楚。
“适當你也能耍耍脾氣。”
沈婳‘啊’了一聲。
她摳着手心,很大度。
“可我願意慣着他。”
————
彙州富商是做酒水生意發家的。招親一事就辦在名下的酒樓處。
女娘稍稍撩開一角布簾,隻見前頭嘈雜聲一片,熙熙攘攘擠了一群人,整條街堵塞不通。
馬車隻好掉頭,在劉府小厮的掩護下,沈婳和劉楚氏從隔壁茶館雅間小門而入,上了三樓。側身對着窗戶朝外看,能将樓下和對面的景象盡收眼底。
“明老爺早早放話,這是招婿,竟也來了這麽多人。”
隔壁的說話聲傳來。
“從未露過臉。倒是不知樣貌。不過明娘子年紀實在大了些。”
“能做明家姑爺,這一輩子吃穿就不用愁着了,要知道,日後明家可是明家女娘當家,做上門女婿無非彎些脊梁骨。瞧見沒,樓下年輕的公子哥多了去了。誰會在意。”
“明家又不是沒郎君,明老爺非要選個女娘繼承家業。”
沈婳手中的香茶卻未喝幾口。
味道實在不好。
茶中花瓣都是碎的,便是茶色也稍許渾濁。
與其說,茶樓簡陋,倒不如說彙州窮苦。地理位置優越,可地勢險峻,商客不願來此。
劉楚氏見她聽的仔細,遂也道:“那明家女娘本是原配所生。”
“原配去後,明老爺另娶,可卻是看重這個女兒,隻因明娘子同她生母有八分相像。”
男人呢,總是這樣。
發妻在時,隻顧在外尋花問柳。發妻去後,便開始懷念。越惦記,便愈發悔恨和不舍。
後,更是花全部精力培養明家女娘。
劉楚氏說不鄙夷是假的。她也不曾收斂對明老爺的嫌惡。
“當父親的實在狠,隻顧私心。明家女娘已二十六了,要我說,怎能如此耽擱女娘姻緣?本有一門指腹好親事,偏偏那老貨生生給退了。那郎君是個好的,也不舍,當年在明家門前跪了整整三日。”
沈婳瞪大眼。
“那明家女娘呢?”
“當年也不願,陪着一同跪,明老爺大怒,将人關着,後就病了一場。再後來,明娘子就沒在人前露過臉,一隔多年,若不是招婿一事,險些忘了還有這麽個人。”
沈婳聽着難受,她探出頭,去看樓下。
高的胖的,矮的瘦的。實在是什麽人都有。
忽而,她視線落在一處。
女娘眸光一顫,倏然起身。
“那剛過橋粗布藍衣的男子,難道也是要去搶繡球嗎!”
“他既在此,自然是。”
沈婳直愣愣的看着。
她不信!
可等到那人朝酒樓處擠時。
沈婳仿若抓奸,惱怒一拍桌子。
咬牙切齒道。
“影五!把他給我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