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挽着崔韫的胳膊,兩人慢悠悠的走在青石闆上。
“你給他行禮,他卻不急着允你起身。俨然是嶽父的做派有意拿喬,衡州天高地遠,何知州裝腔作勢的派頭可不小。”
“若是知曉你的身份,隻怕得吓壞了膽子。”
一方之地的小小知州,想來都要成土皇帝了。
“會有這麽一日。”
崔韫嗓音很淡,聽不出絲毫喜怒。
等姬謄逼宮,坐上那個位置,爀帝不敢處置的貪官,想來都得全部大換血。
崔韫也期待,能在大理寺牢獄親自接待何知州。
到底是官場的事,沈婳不願多打聽。即便她已有揣測。
她看了眼天色,又看向身側的崔韫。女娘欲言又止間,最後成了一句。
“我來衡州辦的事已妥當。”
挑好的繡娘,也在今日一早。坐上了去豐州城的馬車。
崔韫黑眸沉沉,喉結止不住滾動。他低聲問。
“何時走?”
沈婳幽怨的看着他:“楊公子得何娘子垂青,隻怕要不了多久,勢必就得負我更棄子。”
“再将我掃地出門。”
“我便走了。”
不過。
“我已想好,屆時我會苦苦哀求,舍不得楊家的榮華富貴,你萬不能拖我後腿,務必甩開我的手,莫不要因我是朵嬌花就心生憐惜,做樣子推我一把,我借勢倒在地上。你再當着何家人的面嚴厲放話,你!楊嶼!不要我了!”
崔韫一言難盡。
他耐着性子鼻音淺淺應了一聲。
“嗯。”
“回頭等你再同我秋後算賬?”
被戳中心思,沈婳悻悻的看她一眼。
“看來,我沒猜錯。”崔韫不鹹不淡的睨着她。
沈婳柳眉微蹙:“你都推我,又讓我滾了。我如何能願意?雖說你是頂着楊嶼的身份,可也不能那般對我。”
她底氣十足。
“你對不起我。”
“那我自然要出氣的。”
崔韫毫無情緒的睨着她。
“該出戲了。”
沈婳癟嘴,也不挽崔韫了,顧自悶悶朝前走。剛跨過門檻時,她忽而轉身。
“韋盈盈這會兒花轎該入三皇子府了。我還給她備了禮。你可有給姬謄送賀禮?”
“不曾。”
沈婳瞪大眼:“爲何?”
你不是三皇子麾下的人嗎!
崔韫情緒淡下來。
他到底是凡人。更無兩全之策。
人呢,提心吊膽總怕失去。
他不外如是。
回到正真的軌道,于崔韫而言,又何嘗不算殘忍。說他自私也行,他至始至終隻想做崔家人。
他甚是怯懦的不敢想,若是崔宣氏得知此事,會如何?
隻怕不願見他吧。
在阿爹兄長身亡的噩耗傳來,祖母便一病不起,險些沒熬過去。如今也沒好全,身子不算硬朗。
祖母她老人家又會如何?
她們會恨他嗎?霸占着這個身份,卻貪婪無厭的想要取而代之?
可面對沈婳,他唯有輕笑,格外溫柔卻也涼寂:“不想與他有過多牽扯。”
即便,那份羁絆早就斬不斷。
與此同時。
盛京三皇子府邸。
姬謄一身喜服,第五次招暗衛入内,還不等他開口。
暗衛便恭敬道:“屬下估摸着表公子并未準備賀禮。”
“滾!”
用得着你提醒?
姬謄到底還是失望的。可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誰讓他打破了崔韫的平靜。
不忍的同時,也必須如此。
紅綢高挂,可三皇子府卻相當冷清。
過來赴宴的賓客更是寥寥無幾。也就謝珣,姬霍同七皇子夫婦。
喜房内,前自飲了交杯酒後,韋盈盈臉兒紅撲撲的,頭一次嫁人到底緊張。
“樂伽。”
“嗯?”
“你和姬纥如何了?”
“你别嫌我多事,你們既然已是夫妻,爲何至今仍舊分房睡?”
樂伽一愣。她着實沒想過,韋盈盈會問這種事,卻也低低道:“夫妻……也是可以分房睡的。”
“他有心結,我亦然。”
韋盈盈若有所思。
夫妻……可以分房睡?
等姬謄過來時,韋盈盈已趴在案桌處睡下了。他繞過屏風入内。走近,将手落在韋盈盈的肩上。視線卻落在一旁的樂伽身上。
樂伽嘴角噙着慵懶風情的笑,她本就生的好看,這會兒一笑,愈發耀眼。
她對上姬謄的眼。說的話也不再是磕磕絆絆。
“三皇子倒是看重韋家女娘,她這人有趣,且放心,都是妯娌,我自不會對她動手。”
姬謄把人抱起來。
“突厥那邊,你皇兄一直打聽你近況。”
樂伽笑意徹底散去。
“大喜的日子,就别惡心我了。”
她對那個觊觎她的皇兄可沒有半點情分。
“整個突厥如今爲三皇子所用,我既遠嫁過來,三皇子不該再讓我同那邊有牽扯。”
“你助我逃脫突厥,我也早早将姬甀算計,更是兩清。”
她不願嫁給老皇帝,更不願剛出虎口而又入狼窩。姬甀看她的眼神,也讓人作嘔。
隻是她沒想過,最後會同姬纥有牽扯。
她朝外走。
“醒酒茶已喂。”
“多謝。”
她一走,姬謄這才抱韋盈盈上榻。剛準備去耳房洗漱。肩上有人軟軟趴過來。
“我好想吐。”
她努力辨清身邊的人。
“你是?”
“你說呢。”
韋盈盈:“認不出來。”
她捧着姬謄的臉,湊近了看。
“挺俊。”
韋盈盈屏住呼吸,直接親了一口,咯咯的笑:“你我的事,别告訴姬謄。”
姬謄眯了眯眼。
“我準備同他分房睡。”
醉醺醺的女娘:“他那人還挺好說話,應該會應的。”
“前些時日,我表姐同我一道睡,夜裏将我的被子全給搶了去,我凍了一晚上。”
“姬謄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回頭他要是搶我被子,我若是搶回來,總覺得于心不忍。”
她還要再說什麽,姬謄已經不想聽了。
“他不會搶你被褥。”
“你怎麽知道?”
韋盈盈怒,質問他:“你是不是同他睡過?”
果然,不能讓韋盈盈和沈婳多待。
好的不學,壞的全學了。
可……他還想靠着沈婳,去哄好崔韫。
姬謄想,他徹底陷入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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