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更天了。
蒼穹之上,月色皎皎。暮色沉沉,空留靜谧。
不知何時,帳外刮着的風定下。
沈婳叮囑謝珣:“别再受傷了,記得躲着些。”
然後,她看向崔韫。
“男子身上總該落些疤痕的。對吧?”
謝珣實在不想看沈婳同崔韫說話:“崔侯,請吧。”
他揉了揉腕骨:“是我識人不清,這才高看了你。且讓你三招。”
崔韫也忍他很久了。
短短一瞬,他的思路無比清晰。
他很不人道的在謀害算計。
如何徹底毀了輔國公府?
輔國公這些年,算是幹淨,可也身居高位利用職務之便,給謝家小輩運作。這其實不算什麽,如此行事的也大有人在。可他隻要動動手指,用大理寺卿的身份随時能将其扣上貪污受賄的罪名。誰讓輔國公生了這樣令人厭惡不止的謝珣。
至于謝珣。就更簡單了。
抖出姬謄,無需他動心思,爀帝這種人,就會認定其謀朝篡位。
謝珣撩撥了沈婳,他就該付出代價。
崔韫擡了擡眼皮。他輕聲對沈婳道:“你該睡了。”
“去山林。”
後面這句話是和謝珣說的。
“行。”
沈婳一個激靈:“真去啊。”
答案自然是無疑的。
一個最穩重端持,處事永遠雲淡風輕,一個行事溫和,落落大方很少計較。
在此刻,竟然約架。
說出去,怕是無人敢信吧。
眼看兩人就要出帳。
“等等。”
她忽然出聲。
女娘咬了咬唇,袖下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她顫顫的眨眼,又好一番躊躇。
這天下,除了謝珣,她最相信的就是崔韫了。
那份依賴,是沒摻假的。信任,更無法湮滅。
她總算下定決心。
“他,是我兄長。”
女娘看着崔韫的背影。
一字一字說的很清晰。
“親的那種。”
————
翌日。
所有人都在收拾行禮,準備回程。
崔絨跑上跑下,随着她的動作,頭上的揪揪一晃一晃的。
“伱是在說瑞安群主的爲人嗎?”
崔絨聽見有人叫她,當下探出身子,小步小步挪過去。
“她啊,性情頑劣的很。”
南枝同剛結識的小女娘道:“日後見着她,還是繞着走才好,陽陵侯府到底不好得罪。”
“這樣嗎?”
“自然,我騙你做甚?”
南枝還要說什麽,有個人就撞了上來。
很快,她被推到地上,崔絨一屁股坐在她身上,牙咬的咔嚓咔嚓響。
“我真的是忍你夠久了!”
崔絨死死抓扯她的頭發。
她拔去她發上的各種首飾。
“讓你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還和我炫耀你的首飾多!”
崔絨想了想,終于找到詞彙形容:“不正經!”
南枝疼的眼冒淚花。
她顯然沒想到會被崔絨聽見,到底還是小女娘,如何做得到年長的面不改色。
當即吓得哆嗦。
“快拉開她。”
适才同他一道的小女娘。剛要上前。
崔絨瞪過去,氣勢洶洶:“誰敢動本郡主!我!讓!她!死!”
這邊的動靜,很快驚擾了周邊的人。聞着信兒的南太夫人匆匆而來。
“枝姐兒!”
南枝頭發被撓成了狗窩。
“我的心肝,你這是遭了什麽罪啊!”
南太夫人抓住崔絨的胳膊:“走!老身今兒必須得到崔侯跟前論上一論!”
崔絨小身闆挺的直直的。她将手上揪下來的頭發扔到地上。
“放開我,本郡主自己會走!”
彼時。
影五被影一提着訓。
“我看你是一點不吃教訓。被下了三次藥,竟然毫無察覺?”
“好在沒出事,若是這次真有個好歹——”
影五聽後表示:“還是有些察覺了的,那幾晚睡的特别香。”
她已經很久沒睡這麽舒服了。
兩人的對話,沈婳全都聽了去。女娘時不時懶懶散散的打着哈氣。
她困的不行,秀氣的鼻子皺了皺,擡手将碎發别在耳後。就聽外頭一陣喧嘩。
“崔侯,這件事你可得給老身一個交代!”
崔韫規矩有禮,嗓音平和:“南太夫人稍安勿躁,此事,若是我家絨姐兒有過,我定帶她登門道歉。”
“什麽叫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我家枝姐兒受了罪。”
南太夫人就那麽一個孫女,還是她親自撫養。這會兒也是氣急了。
“侯爺,老身好歹也是同你祖母有過交情的,你剛出生那會兒,老身也抱過。你父兄去後,我更是去吊了唁的。”
“南太夫人。”忽而一道女音傳來。
沈婳幾步走過來。
女娘上下掃視她一眼:“在别人傷口上撒鹽是件很值得說嘴的事嗎?那我需不需要将南家葬着的十八代祖宗,全部問候一遍?”
南太夫人看見沈婳莫名的怵。
“可我家姐兒被打了。早些年瑞安郡主靠着一張嘴,弄哭她幾回?如今就動手了,日後還得了?”
崔絨:“我沒打她!”
她理直氣壯:“我就抓她頭發。”
沈婳:“聽到沒,沒打。”
“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随意誣陷六歲小女娘呢。”
南太夫人一哽。
“這……”
“可也不能扯她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崔絨:“不能。”
“她說我壞話!”
“本郡主自然不能放過她。”
南太夫人一見崔絨還敢如此說,氣的手都在抖。
“崔家女娘若不再管束,怕是要無法無天了。女娘之間有紛争在所難免,何至于此啊。若是傷了碰了……”
“小鬼,你動手的确不對,道歉。”
崔絨很不情願。
然後她聽到沈婳又道:“郡主的錯,她會認,陽陵侯府的規矩好着呢,不像南太夫人是非不分。不知有因才有果,你家小女娘并不無辜。”
沈婳埋怨:“您老也是的,什麽傷了碰了的,還不忘好端端的咒自己孫女。”
“萬一出事了呢!”
“怎麽聽着,南太夫人還挺遺憾?”
崔韫由着沈婳将南太夫人堵的啞口無言。
他的餘光出現了熟悉的人影。
崔韫眉心一動。他揉了揉緊縮的眉心,很快沉靜的提步過去。
“謝世子。”
崔韫不疾不徐:“既然一道,不若坐一輛馬車,路上也算有伴。”
謝珣:這句話我熟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