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晴朗,此處無風光線曬在身上,倒也暖和。
女眷無法入獵場,太後難得有雅興出面舉辦了投壺比賽。她老人家于高位而坐,身側是鄒皇後,另一側是攸甯郡主。
年輕女娘投着壺,笑聲一片。
沈婳遠遠的瞅了一眼。
香風陣陣,放眼望去,全是錦衣華服。但也有不少眼熟的。
太後看了許久的熱鬧,這才招了承伯侯夫人到近處。
“這些時日身子可好?攸甯回承伯侯府後可有再氣着你這個婆母?”
承伯侯夫人咬着舌,愣是咬出血來,卻是笑吟吟的請安。
“太後娘娘您這是什麽話,先前民婦得病不過是操勞家務又吹了涼風導緻。”
太後滿意的颔首,她拍了拍攸甯郡主的手又道:“攸甯在我膝下長大,就是我的心肝。我難免縱容着她,以至于行事乖張了些。你還得多擔待。”
乖張?
在屋裏偷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不過是一個乖張二字?
承伯侯夫人敢怒不敢言。
“攸甯啊。”
太後語重心長:“你嫁入承伯侯府數載,這肚子怎還沒動靜?”
攸甯郡主眼底閃過不情願。
“我已給郎君納了妾,前不久就診斷出有了身孕,日後養在膝下——”
一語未完,就被太後不虞打斷。
“伱又不是不能生。簡直胡鬧。”
哪家在正經嫡妻未曾誕下子嗣前,能讓小妾搶了先?
“看看你說的是什麽話?你也該玩夠了,不能看在婆母疼惜你的份上,就忘了本分。開枝散葉,添承伯侯府香火才是。”
攸甯郡主有些惡心。
成承伯世子,這些年不修邊幅,肥胖了許多,她看一眼都嫌礙眼,愈發不能同記憶裏的男子相提并論。
這種人,連上她的榻都不夠格。
給他生孩子?
真是做夢。
可在太後面前,她一向是極聽話的。
“是。”
她惡心,承伯侯夫人也惡心。
如此不守婦道的兒媳,偏偏不能休了。如何指望她開枝散葉?
她甯願不要嫡孫!
誰知道是不是他們承伯侯府的種。
太後又說了不少話,這才乏累去帳内歇息。攸甯郡主送她回去,再回來後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崔絨身上,她厭惡的擰了擰眉。
喬姒?
攸甯郡主至今不知,她到底哪裏比不過喬姒,以至于崔柏從不會多看她一眼。
說攸甯郡主深情吧,她就差人盡可夫了。說攸甯郡主多情吧,那個人死了六年了,她還記着。
承伯侯夫人都看在眼裏,心下譏諷冷笑。
她面帶慈愛走過去,卻壓低嗓音道:“崔家的小郡主模樣生的好,當年她爹娘婚宴,我也是去了的,跨火盆都是崔大公子抱着,實在會心疼人。”
“滾!”
攸甯郡主面色沉沉。目中無人的起身擦過承伯侯夫人。
沈婳懶懶的收回落在攸甯郡主身上的視線。
“崔絨!”有小女娘奶糯的再喊。
沈婳擡眼看去,就見她着藕色錦裙跑來。
前不久還抱着沈婳胳膊,半眯着眼的崔絨,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繃着臉:“你怎麽來了?”
“我給你看看我的新首飾。”
小女娘炫耀的将手腕湊過來,上頭是成色極好的玉镯。
“這是我阿娘送我的生辰禮,是她親自買的籽料,聘請中山先生做的圖,又找了做工藝三十多載的師傅定制的。”
她眼神落在崔絨空落落的手腕上。
“你阿娘怎就沒給你買呢?”
小女娘樣貌清秀,打扮的很是精緻。抹着胭脂,擦着口脂,身上塗着香粉。發髻輸的一絲不苟也缺了份童真。
沈婳托着下颌。
看崔絨這般,眼前怕就是南太夫人府上的小女娘了。
當年這個年紀,她身上也隻是熏了香,沈家漾漾唇紅齒白,無需過多裝扮,真正接觸胭脂水粉,還是十歲後。
反觀崔絨隻有肉嘟嘟的嬌憨可愛。
她臉上隻抹了沈婳給她擦的香膏。再無其他,白白嫩嫩幹幹淨淨的。
崔絨語氣很沖:“要你管!”
沈婳卻很虛心求教:“中山先生是誰?”
崔絨被問住了:“不知道。”
沈婳:“看來沒什麽名氣。”
謝宜甯輕聲提醒:“中山先生是盛京最負盛名的繪圖師,專攻首飾,器皿之物,曾在皇宮給貴人繪圖多年,年紀大了這才被放出宮。”
“許多人慕名而來,求他精心設計,多半是一場空。”
沈婳明白了。
她很賞臉的沖南枝招了招手。
“小孩,再伸近些,給我也瞧瞧。”
南枝有些得意。
她看在沈婳長的很不錯的份上,很大方的給她看。
“中山先生可傲了,我阿娘日日去拜訪,足足一月,他才點頭應下。”
手镯在太光照下呈乳白半透明色,花紋樣式複雜,雕工也很漂亮。的确别出心裁。
崔絨看沈婳看的仔細,不由惱怒,她壓低嗓音:“你怎麽回事?沒瞧見我和她不合嗎?”
沈婳卻是憂愁的抿着唇:“早知有這麽一号人物,我合該早早去見上一見。”
“他若是同那給先皇畫過圖紙的棺材師傅一同給我繪制,我的棺材一定更亮眼了。”
“若是再争氣些,沒準來年開春,就能成型了。”
沈婳想到這裏,不免又開始焦慮。
她如果真的不死了,這棺材豈不是得留着積灰了?
用不着了!
煩!
謝宜甯:……
崔絨:……
她想到了沈婳的定棺帝王木,内棺紫檀木,棺材闆是白玉。雕工棺外是盛京大街,内是星辰大海,頓時覺得南枝腕上的手镯不如何了。
“顯擺什麽呢!這也值得你特地來自誇?”
南枝傻眼。
很快,她吃吃的笑:“好好同你說話,你怎麽又惱了?”
“且讓我猜猜,可是你整日如猴兒般上蹿下跳,怕磕了碰了,這才沒敢戴的。”
她有些驕傲:“你身上的首飾,也的确少了些。寒酸了呢。”
崔絨撸起袖子,準備打架。後領被沈婳提住。
崔絨:“啊,别攔——”
手腕上一重,沈婳将血玉挂到崔絨的腕上。
崔絨不敢動:“這看着很貴。”
“能買一座宅子。”
“我……我若摔了,要賠嗎?”
“給你扔着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