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此還不夠。”
沈婳:“重秉文更該爲所犯之事做出代價。若他不動那些心思,也就沒今日之事了。宣表哥更得狠狠收拾他。”
“宣家是體面人家,做不到重家那般不要臉,也沒法像土匪混混那般,得理不饒人,若沒法将他埋葬,至少得讓重秉文認清人世間的奇妙,他活着活着還不如死了那種。”
這算是家醜。
尋常人家大多想法子掩蓋。
可憑什麽呢。
重秉文到底是官身,不能随意處置。可辦法是人想的,總能讓他生不如死。
她所言,實在離經叛道。
可宣沉卻經不住的想。若阿姐能說上一句。
——你隻要照做了,我就和離。你敢做,我敢離。
他定然轉頭就去想辦法。
永昌伯呆滞。
他不能想象,崔韫這般沉穩的性子,怎麽對這麽一個女娘上了心。
女娘的确生的很好,可怎麽說的這一單番言辭就這麽兇。
永昌伯從未見過如此不好惹的女娘。
偏偏他看見沈婳矜持的縮了縮裙裾下的繡花鞋。女娘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她嬌柔做作:“我平素不這樣的。”
“我還是相當溫婉的。”
永昌伯:……
“可眼瞧着旁人要騎到頭上來,不将他拽下,狠狠踩上一腳,如何難平心下之忿。”
沈婳轉頭:“是吧。”
崔韫輕笑:“你說的很對。”
永昌伯:……
崔韫:“表姐在娘家都沒受過此等委屈,重家憑何?”
沈婳:“也許是他們臉大。”
她還有模有樣的畫了一個大圓。
坐在宣沉身邊的新婦前一瞬還在爲宣嫒難過,下一瞬沒忍住笑了出來。
很快,她又懊惱不已。生怕惹來婆母同公爹的不虞。
果然,宣鄂氏重重一拍桌子。
新婦身子一抖。吓得。
她顫顫巍巍起身,等着被婆母訓,就聽宣鄂氏咬牙切齒。
“宣嫒,你聽見了嗎。”
“學着些!”
“做爹娘的不怕兒女惹事,就怕你不惹事。”
“怎麽樣?娘覺得沈娘子說的十分在理,你隻要點半個頭,我就讓你弟弟去想法子。”
宣鄂氏見溫以苒站了起來。
“沉哥兒媳婦,你也覺得婆母說的在理嗎?”
新婦:……
溫以苒傻愣愣的站着:“……嗯!在理。”
很快,她又被身側的宣沉扯回去坐下。
見她實在緊張,宣沉湊近,小聲問:“平素對着我膽子大的很,怎麽就這麽怕娘?”
這邊,
宣嫒看向沈婳。
女娘就坐在那裏。她一言一行大膽卻有令人生趣。
那一番話,若是從旁人嘴裏聽聞,也算是駭人。
可從沈婳嘴裏吐出來,卻又好似理所當然,就好像這就是該她說的話。
明明年紀尚小,眉眼還有稚氣。
許是察覺出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視線,沈婳擡頭,同宣嫒碰了個正着。
她疑惑有之,随後沖宣嫒彎了彎唇瓣。女娘眼裏的星光閃爍,卻好似一道利劍直直撞上她澀然的心口處。
宣嫒聽到自己再問。
“可兩年肚子沒動靜。沈娘子還覺得我沒錯嗎?”
沈婳沉默:“這便是他養外室的借口嗎?”
“宣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若是表姐您這一生難孕,難不成宣家還能不點頭給他納妾?”
“可眼下衆人這般怒,自然是表姐您身子無礙。”
沈婳問:“表姐可知您爲何兩年無孕?”
宣嫒:“這——”
“那定然是三清真人也瞧不上重家,你若有了孩子,豈不是就得爲了孩子将就而不好和離了。”
她下結論:“可見神仙也是庇佑表姐能脫離苦海的。”
宣嫒都要信了。
宣鄂氏一拍桌子:“不錯!”
她覺得沈婳說什麽,都特别中聽!
崔宣氏微微颔首:“言之……也有理。”
喬姒:“這便是天意。”
能說的都被說了,溫以苒隻能很嚴肅的點頭:“嗯嗯!”
永昌伯深深吸一口氣。
宣沉若有所思。再看崔韫面帶淡淡的笑意。
他想,不能讓新婦同沈婳久待。
沈婳說的話,真的能洗腦。便是他都覺得沈婳說的沒錯。
沈婳見狀,責任心爆棚。爲了不讓衆人失望,她必須将宣嫒的觀念給扭正了。
“女娘嫁人是爲了有夫家依靠。表姐嫁入重家,隻是爲了生子嗎?”
宣嫒一愣。
“可重秉文娶表姐,大抵是因爲表姐姓宣。”
女娘的兩句話,将現實剖析的徹底。
崔韫也不說話,他靜靜的等着沈婳發揮。
男子取過邊上的茶盞,神色淡然的抿上一口。沈婳所言,又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想。
“女娘懷胎不易,生子不易,産後更不易,若夫婿不體貼,作何爲他吃這般苦?表姐折騰一番,還沒在閨中做女娘那般快活。何必?”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話實則我聽過多次,話糙理不糙,可表姐并非如此,前頭是一堵嚴實的牆,後頭是宣家給表姐鋪的路,何必墨守成規又被禮法約束,非要去撞那堵牆,落得個鮮血淋漓的下場。”
這事如果發生在鄭千喻身上。沈婳早就罵過去了。
她會說。
——姓米的,你是不是有病。
——這男人有什麽好,你圖什麽?非要在他面前當孫子?
可宣嫒是個溫柔的女娘,沈婳自然說的話也溫柔了不少。
她輕聲道:“表姐知書達理,你識字能寫詩又擅長作畫,便是音律也不在話下,是宣家精心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娘。”
宣嫒聽到沈婳道。
“衡州的山川秀美,婺州的風土人情,這世上表姐沒去的地兒很多,何必拘于這早就發爛腐臭的一方天地?”
就在這時。
有婆子匆匆入内,那是宣鄂氏身邊的心腹。
她恭敬的半壓着頭:“重家那邊來人了。”
“是重老夫人身側伺候的吳婆子。”
重老夫人也就是宣嫒的婆母
宣沉冷笑:“沒等到重秉文,眼下等到了個婆子。重家竟這般看輕阿姐。”
沈婳看着宣嫒:“表姐,你說見不見?”
宣嫒腦子是淩亂的,她下意識的揉搓着袖子。她慢慢的,心裏下了個決定,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複。她也不負衆望的搖了搖頭。
“不見了吧。”
沈婳微笑:“錯了。”
她教宣嫒。
“你該說——”
“讓她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