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有錢,便是聽不到聲響,她也樂意砸到水裏!
眼前這人敢裝可憐騙她!
惱羞之餘又不免怒氣填胸。
這委屈她受不了。
沈婳冷着臉踩着繡花鞋直直朝對面而去。俨然是要大幹一場的姿态。
這邊,披麻戴孝的秀兒接銀子的手都酸澀了。暗自好不得意。這幾日她隔三差五便去街上乞讨。
昨兒是被毆打成性丈夫休棄連顆白菜都吃不起欲尋短見的下堂妻。
前兒身世坎坷,煞費苦心從窯子裏偷跑出來,甯死也不願賣身的烈性女娘。
她一邊凄慘道謝磕頭,一邊盤算。若再碰見那同穿貂毛般出手闊愁的女娘,她便可以在盛京買一處好房子了。
而代價無非是裝慘賣可憐。
她暢想日子的美滿時,頭頂壓下一片陰影。
“喂!”
是女娘壓抑不住的怒火。
沈婳精緻的臉蛋布滿怨念:“把我的錢還回來!”
“就沒有誰讓我摔過跟頭吃過虧!少一文錢我也絕對和你鬧到底!我勸你不要耍花招。”
沈婳高貴的手就差戳到秀兒的臉上怼了。
秀兒臉色大變。
是什麽緣分讓她和沈婳在這裏相遇。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凝神探來。她到底是有些慌的。
“我這就還給娘子。”
她想像送祖宗般意圖送走沈婳。
一個是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沈婳,一個是愁凄蒼涼被現實逼迫走投無路的秀兒。
無非是四個字。
恃強淩弱。
路人自然站在後者這邊。
有人制止了秀兒拿錢的動作,批判指責沈婳:“你這女娘怎麽回事?銀錢是你給的,如今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仗着身份欺負人,實在說不過去。”
“她都這般可憐了,阿娘都沒葬呢!你何必再爲難她?”
這種場景,沈婳太熟悉了。
在豐州也是這樣。
所有人都指責她。站在最高的道德角度,好似所有錯都在她身上。最後還要駁斥挑剔的說她蠻橫無理,不擇手段。
沈婳……其實也習慣了。
沒有誰都必須捧着她。
倚翠連忙将沈婳的手收了回來,她取出帕子細細的擦着,好似上頭沾上了腌臜髒污。
她柔柔的勸:“娘子莫惱,倪醫侍說您不能情緒過于波動。”
“您适才還說手上癢呢。”
沈婳緊緊抿着唇。
倚翠安撫住沈婳,這才上前一步。
“一個騙子卻也值得你們這般維護。實在可笑。”
“先是聚朝閣,後是一風堂,我倒想問問,下一處你準備跪哪兒?提前告知一聲,莫再度碰見讓我們娘子心堵而生不快。”
說着,她站直身子,言明立場。
“我們娘子讓她還,莫說一個銅闆,便是塊石頭,她也得足斤足兩的吐出來。”
此言一出,周邊安靜了下來。很快響起竊竊私語。
“一錠金子?竟如此闊綽?若是這般,她怎不急着回去葬母?”
“聽着不似作假。”
秀兒眸光閃躲,暗叫不好。
沈婳幽幽:“我那錠金子莫說葬母了,你葬了自己都還有餘錢。”
豆大的汗珠從額間往下滾落。眼看謊話即将被揭穿秀兒當即抓住放錢的紙箱,撒腿就要溜。卻被成貴一把攔住。
人群見狀,還有什麽是不明的。口鋒跟着一轉。
“天子腳下,怎麽什麽人都有?”
“這般咒自個兒,爲了銀子可真豁得出去。”
秀兒僵硬着臉:“娘子,我還我還。”
沈婳趾高氣揚。
“不行!”
“讓你還你沒還,現在求我,我也不要了!”
秀兒飙淚:……這到底是哪裏來的魔鬼。
沈婳正想着怎麽折磨她,肩就被人從後拍了一下。
她不耐轉身,對上一張嚴肅的臉。對方一身藏青色棉衣,發僅用一根簪子盤着。
穿的很随意,卻勝在幹淨。
“沈婳?”
尤箐将眼前的人和記憶裏半點受不得氣的女娘對上,面上沒有半點笑意。
“你怎麽來盛京了?”
沈婳愣了愣。
她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将尤箐認出。也不怪她如此,畢竟,上次見尤箐還是七年前,當時,她不過九歲。
尤箐好似沒怎麽變。
可再見她,沈婳卻覺得什麽都變了。
盛氣淩人作天作地的沈婳仿若洩了氣般。
一時間,她眼裏有驚喜有不甘,還有絲絲縷縷不願碰見尤箐的複雜。
她的唇張張合合,到最後也蹦不出一個字來。就連高高仰着的頭也耷拉了下來。
尤箐不怒自威的掃視一圈。這邊明顯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
“跟我過來。”
沈婳小聲道:“我不。”
尤箐定定看着他:“你再說一次?”
沈婳心顫了顫,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凝珠和成貴面面相觑,倒是難得見這樣的娘子。
她們不識尤箐,可倚翠認識。她不放心的看向沈婳,到底不安。
尤箐聽着後面的腳步聲。緊蹙的眉仿若連成一條線。她很冷淡:“來盛京怎麽不曾聯系我?”
沈婳悶聲:“不想見。”
“多年沒見,倒是會犟嘴了。”
“三年前我阿娘阿兄死了,你嫌我們沈家一身銅臭氣沒來吊唁,我就不能恨你不近人情?”
尤箐沒說話了。
兩人再無話,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壓抑不通暢。
沈婳扯着帕子,走了好長一段路,腳步跟着虛浮。最是嬌滴滴的女娘卻硬撐着,難得有骨氣的沒抱怨一句。也不知和誰較勁。
直到,她跟着來到亂轟轟的攤位前。
尤箐在挑選青菜。
沈婳見狀。拒絕的相當直接。
“我是不會去你家用飯的。且死了這條心。你同我阿娘的恩怨,是上一輩的恩怨,待你死了,她自會同你慢慢清算。”
“至于你和我的。”
沈婳無情嘲笑:“我才不原諒你。此生絕不會。”
尤箐的手一抖。
她不曾回頭看沈婳一眼。
“我沒想請你。自家吃的。”
“我此番出門,便是買菜,見你是意外,自然得緊着自己的事。”
沈婳繃着一張臉,冷笑一聲,當即就要離開。
“站住!”
尤箐呵斥。
“見着長輩不曾請安,誰教你的規矩?”
沈婳對上她的眼。
她說的很輕,仿若風一吹就碎。
“我沒長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