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這個詞對黎朝的人來說比較陌生。
但那繁瑣的條款隻要細細看來,就知道這與分裂國土沒什麽區别,隻不過有了‘租’這麽一個名頭而已。
南洋公司沒打算白要,通過軍火與資源貿易等作爲交換,但與國土相比,這些資源看着有些少了。
不過黎朝沒得選。
如果不接受在其首都東面沿海地區割出一塊地供南洋公司設立分部并在當地經營,那麽之前談好的生意就沒得做。
黎朝不願意,北邊的莫朝也可以往海邊打嘛!
南邊的廣南國阮主雖然奉黎朝爲主,但實則割據地方,也是南洋公司很好的合作夥伴。
多方下注,也是逼迫黎朝的手段。
且北方水師艦隊在這裏和黎朝好聲好氣的談生意時,已經有一支偏艦隊沿着中南半島近海一路南下,最終抵達了柬埔寨王國治下的一處海灣之中。
暹羅阿瑜陀耶王朝,又稱之爲大城王國。
北部的瀾滄王國,又稱之爲南掌國。
東部的後黎朝,又稱之爲大越王朝。
幾個國度把柬埔寨圍在中間猛錘。
可見中南半島其實不需要南洋公司來拱火,他們本就打的相當激烈。
如果黎朝不答應交付土地給大明南洋公司作爲租界,那麽柬埔寨肯定會同意的,隻不過如今的柬埔寨内政被黎朝幹涉,領土也被侵占滲透,成爲了諸多王國的角逐地。
内部相當混亂,國王每過幾年就得換一個。
其現任國王拉瑪蒂帕迪一世對南洋公司的條件頗爲感興趣,但将‘西貢城’作爲租界交付南洋公司實在有些爲難。
南洋公司這一支偏艦隊就是來幫他下定決心的。
有了船,有了人,有錢又有勢力。
南洋公司的惡名也遠揚四海。
整個大明南方兩廣以及海外地區,南洋公司的成員相當活躍。
前往中東試水的遠洋商船。
在呂宋,文萊,印度尼西亞地區乃至巴布亞新幾内亞地區遊蕩的明國商船開始與歐洲商船争奪市場。
以及受到公司資助而奔赴‘南方大陸’,在整個印度洋和南洋諸海之中尋找可供公司經營的島國或無人島的探險船。
隻要環境允許,大明其實從來都不缺有開拓之心的人。
即便是在幾百年間大多是被動移民的情況下,華人依舊在世界範圍内占據了大量的海外土地,掙得了生存空間。
隻不過其間所付出的血淚,不可估量。
一頭頭病弱的困獸與一頭頭滿嘴血腥,膘肥體壯的兇悍猛獸,出籠的結果自然是不一樣的。
“還有救嗎?”
一片鄰近海灘的小丘之上,大片軍士正在掘土伐木駐營紮寨。
而第一個紮起的軍帳之内,孫欽正看着兩名随軍薩滿準備一場‘儀式’。
種牛痘的法子在黑旗大清的醫館裏都有,偶爾一地起了瘟疫,不管什麽病當地人都得被順勢哄着騙着去種牛痘。
醫館的法子自然簡單,劃個口子塗上,然後交代着好生照料,注意發燒的時候降溫基本就萬無一失了。
宗教手頭嘛。
就像之前朱由檢騙他們來接受‘儀式’一樣。
不論是這些薩滿還是其他佛道天主,都得給種痘過程變成一場有模有樣的儀式。
撿到這一名當地土著之時,孫欽就想着讓軍醫搶救一下。
但其一副即便高熱到意識模糊也要拼死一搏的模樣,最終隻能讓薩滿上了。
老林子的薩滿頭頂獸皮和羽毛裝飾,身上有刺青戰紋,手持皮鼓蹦跶怪叫了兩下,土著人頓時老實了很多,嘴裏呢喃了兩句精神一松懈,就暈厥了過去。
“要用冰水和冰塊降溫,他的身體從未被病疫之神以這種方式窺視,所以表現的十分脆弱,但好生照料着應該不會死。”
“那就好。”
經曆三個半月的航行,于一六五四年八月底,在後勤尚有盈餘的情況下先遣船隊終于抵達了美洲。
到達美洲近海之後先遣艦隊并未直接登陸,而是在近海處向北又航行了一日,确定這一地區的沿海地形,并且與手頭的地圖對照之後再進行登陸。
也因此,孫欽知曉了他們登陸的地點當地最活躍的土著族群,應該喚做‘楚瑪什人’,或許也是‘科科帕人’的土地。
考慮到陛下說這兩處地界與西班牙人在這片大陸的殖民地比較接近。
說不定能找到會說西班牙語或拉丁語的人。
隻不過先遣隊首次發現的也必然是土著。
還是一個因爲得了天花而被遺棄于荒野的土著。
先遣隊登陸之後的第一要務是站穩腳跟,第二要務是在當地尋找牲畜,馬匹用于代步探索當地。
所以有了這個得病的土著之後,孫欽除了派出哨探将周邊數十裏搜索一番後,就全身心投入到據點的建設中。
此外,就是等那得了天花的土著清醒過來。
“于西北部發現了牛群,竟有數十頭盤踞”
“卑職尋到了馬蹄痕迹以及土人活動的痕迹,丢下這個土人的部落似往北走了,路上還丢下了幾具屍體和不少物件,此外卑職還發現了這個。”
一個小竹筒,看着沒啥出奇的,但聞一聞還是能聞到其中已經有些稀薄的火藥味。
“或是西班牙人的?遇上了?”
孫欽把竹筒拿手裏笑道:“不知道,但有人或許知道,裏頭那土人清醒了些,拿去問問就是。”
被丢下的土人是個少年人,穿着簡單的麻布衣和裙子。
在薩滿的照料下他的身體終是扛過了這由西班牙人帶來的恐怖疫病,養病這幾天薩滿還給他收拾打理了一番,編了個維京辮子,若不是身上和臉上還有不少疱疹,那他看着模樣還挺不錯。
語言不通,但精神世界是通的。
對神職人員天生的敬畏讓這個少年人對來自遼東老林子的女真薩滿幾乎是百依百順。
可當孫欽拿着裝火藥的竹筒子讓他看時,他還是掙紮着要蹦跶起來,面上頗有些驚恐,不知說着什麽。
“肅靜!坐下!”
但薩滿不悅的吼了一聲将他按住,他還是老實了。
“西班牙人?”
孫欽指着火藥筒用西班牙語道出的一句話,讓少年又是瞳孔一縮。
随即意識到什麽,連連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