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在人的一生深陷某些處境時是不可或缺的依靠。
就算是唯物主義者,在某些時候也渴望着神佛的存在,盡管他們知道它們不存在。
信仰能夠讓人舍生忘死。
如果再摻雜上功利,那麽給人的動力還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名爲葉戈爾的哥薩克小夥子如今變了模樣。
因爲凍傷和寒風的吹拂,滄桑的痕迹滿臉都是,胡子拉碴再不複往昔的俊秀模樣。
他每天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祈求上帝,以及偉大的黑旗王兀兒特的庇護。
這是他們深入遠東探險的第一百六十一天。
和之前被雅庫茨克總督派遣出來探險并且向控制區下的土著部落收稅時不一樣,以前是一身衣裝加上武器以及隻能短期維持的幹糧,這是總督大人的投資。
如果不能帶得足夠的回報,那麽他們在雅庫茨克一帶也混不下去了。
這回呢?
遼東地區大部分與黑旗有關系的部族都可以給他們支援,出發之前購置的一切用于探險的事物都由官府報銷,政治地位也比之前高太多。
可即便如此。
遠東地區對人類來說惡劣至極的生存環境依舊讓他隻能誠心祈求神靈的庇護。
祈禱結束,又到了寫下筆記的日子。
隊伍裏的文書官是從關内來的漢人,識字但不通文,也不是很能打,又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求官,還得是大官,腦子一熱就跟着來了。
如今走了一百多天,至少有一百天都表示自己異常後悔。
剩下五六十天是在與大自然搏鬥,沒時間叫喚。
由獸皮堆砌,半埋在地裏的大窩棚當中,稍微把獸皮簾拉開一個縫隙,刺骨鑽心的寒氣立刻就湧了進來,把窩棚裏渾濁且臭的氣味稀釋下,異常的提神。
“開始講吧。”
“嗯。”
葉戈爾見對面的人提了筆,要開始寫那優美的文字了,當即清清嗓子開始一字一頓以口音蹩腳的漢話道:“在遠東的土著人部族駐紮過冬已經有兩個月了,之前的部族因爲沒有足夠的食糧,所以我們隻能轉移到一個楚科奇人部族之中生活。
之前他們開往海參崴的船竟然成功返航了,并且運來了許多遼東的好東西,我們很感謝海參崴的大人們賜下的白糖,土人們此前還藏着自己的金子,現在他們願意用很多金子來換我們的補給品.”
冰雪覆蓋的大地的陰暗角落裏,這裏的人們掙紮求存。
探險隊也不得不畏畏縮縮,甚至有了些退卻的意思。
可葉戈爾可沒法割舍自己那未來可能到手的男爵爵位。
“這次的筆記還是讓他們送下去,希望上帝保佑他們能夠再次安全的往返。”
一群訓練時間不到五天的土人水手在探險隊水手的指揮下完成了一次近海的長距離航行,這隻能說是驚世駭俗。
可當這些土人們知曉自己的南方可以觸及的範圍内存在一個強大,富裕的帝國。
願意将他們納入臣屬的範圍内,可以和他們貿易,賣給他們吃不完的糧食,不向他們征收嚴苛的賦稅,不會上來就是掠奪他們,搶占他們本就不大的生存空間。
對更好生活的渴望讓他們仿佛什麽都能夠做到。
所以他們無論是對哥薩克還是對黑旗探險隊,都抱着頗爲疑惑的态度。
爲什麽呢?
他們也本以爲自己腳下的土地就是最好的,最适合生存的土地了。
以至于引得那些哥薩克前來搶奪。
可有了一艘小貨船之後,他們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
比他們這地方好了去的地方多的是!
所以某種意義上這遠東的土著人與大明的文化人沒啥區别。
都需要一艘船,需要實打實的差距,實打實的改變貼在他們臉上來幫着他們更好的認識這個世界。
剛結束了探險記錄的攥寫,門外的簾子被直接掀開了,寒風呼嘯着就灌進來。
幾個身影擠了進來,其中一人趕緊把簾子閉上。
爲首者是這個楚科奇人部族的首領。
“我還是來勸你們的,這次我們要買更多的東西,隻要你們一起架着船渡過大海把貨物買回來,我們能給你們更多的金子,路程如此遙遠,等這次安穩的把東西運回來.。”
翻譯還未轉述完,葉戈爾堅定的一擺手,面上是信仰與功利糾纏在一起的神光:“我們必須繼續向北走!直至陸地的盡頭,這是大攝政王給予我的使命!”
“你們已經死了快一半的人了,你自己說的。”
“所以你得幫助我們,完成了大攝政王的命令,你的兒女,你族人的兒女就能前往遼東,過上一生都不會再饑餓,不會有寒冷的好生活。”
這話術就适合說給深陷水深火熱之中的人說。
誘導他們做出抉擇。
黑藍旗主朱媺娖也是和往昔一樣在神堂内靜坐。
對面,是一名老道長。
之前在西安作質子時她一心想着出家避世,所以常常往道觀裏跑。
後來成了旗主,也就把昔日那西安道觀裏的老道人借了過來,當時給這老道長吓壞了。
老道長年紀大了,坐久了難受不說還容易打瞌睡,在人前出醜。
所以坐了個把時辰後,她終是無奈的笑了笑,起身稍微舒展下肢體:“公主,一直這麽坐下去不是個事兒啊,貧道陪公主走走,如何?”
“甚好。”
說是走走,其實就是敞開了談談心。
“公主啊,放不下就放不下,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朱媺娖咬牙道:“可我終究是女子。”
“外面的人說女子掌權不妥,公主大可差人去打爛他們的嘴,這可是陛下賜下的旗主之職,誰能輕慢?再有就是婚嫁,男女之情乃人之常情,避不開也就不避了,公主乃天潢貴胄,怎能一副狼狽逃竄模樣?”
老道長微笑着看着朱媺娖。
朱媺娖聞言微愣之後讪笑兩聲:“此間事牽扯甚多。”
“不多不多。”
老道長連連擺手:“貧道實在是受不住公主放着偌大一軍,天大的富貴權柄不顧,隻一味的避世來折磨我這老婦人了,還請公主隻顧着自己就好,今後的事,大可全憑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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