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不是大将軍,就做過監軍太監。
他所能想到的馭下手段,顯然就不太适合指揮一個總成員已經膨脹到近三萬人的‘公司’,且後續更多的船隻建造完成後,必然還會有更多雇員,集團性質也會更加駁雜。
他隻能控制幾個親信,幾個領頭的,被他洗腦過的。
而被他洗腦的這些人若是真的管理些商業機構下面的夥計,幫工護院打手什麽的,那自是完全沒問題。
管理眼下的南洋公司,到細處就不行了。
而朱由檢對王承恩的安危是很關心的。
倆人交情無需多說。
必須得讓老王注意着自己的人身安全。
所以朱由檢親自提點,說是真要出海的話,醫護人員和護衛力量必須到位。
所以南洋公司此行的岸上護衛力量,是格外強橫的。
尋常護衛的裝備,和大明最精銳的家丁護衛親兵一個檔次,稍微有點錢的,能通過公司買到手雷乃至順武铳。
與南洋公司同行的,是‘怯者不敢獨退,勇者不敢獨進,膽勇成列,心力俱齊’的鄭家軍。
兩軍都是高薪高待遇。
低軍紀。
哦不對,鄭家軍的軍紀還是很嚴苛的,對‘怯戰者,畏戰者,貪渎者,叛逆者’都是零容忍。
但對士卒霍霍百姓,還隻是禍禍呂宋的土著,海外之民,那基本不帶管的。
甚至有些鼓勵。
因爲搶來的東西士卒們要上供。
所以呂宋島登陸之後的每一場在當地人聚居地的戰鬥,在戰後都會掀起一場兵亂。
南洋公司缺乏治軍經驗,鄭家根本不在乎。
可以說他們登陸之後打了一路,也就搶了一路。
搜刮西班牙人的城堡和莊園,從當地人手中窮搜金銀,奸淫擄掠無惡不作都是常規操作。
隻能說相較于西班牙人和當地的他加祿人,伊洛克人等土著民族,海外的華人若是能講得一口流利的漢話,閩南地區的方言,待遇方面會好一點。
就這還得遇到對的人。
說閩南語遇到南洋公司多從大明中部招來的員工,可能就得挨刀子,因爲人家聽不懂。
同樣說官話的遇到鄭家軍,也有可能挨刀子。
登陸隻十天,以聖安娜城爲據點和港口,兩家合一塊兒在當地的巴高地區縱兵殺掠,在海上也對西班牙人的船隻進行圍堵殲滅。
且這邊報告上說着尋到了呂宋總督後人以及金印要等待大明皇帝陛下決斷,實際上這個名頭和招牌早就被立起來了。
“爺爺!那些西班牙人又派使者過來了。”
此時的呂宋島聖安娜城城堡,已經是對外宣稱的大明總督府内,一名膚色微褐,約莫十歲的小少年叫嚷着口音有些蹩腳的官話,幾乎是狂奔着闖進了王承恩的房間。
護衛也不攔着。
王公公認下的幹孫兒呢。
也是王公公頭一個認下的幹親。
王承恩見狀臉色一闆:“教你的規矩呢?成何體統!”
“這,這孫兒知錯。”
孩子在王承恩眼裏問題挺多,但好在聽話且認錯也快,多說幾次也能改。
微微搖頭後他朝着少年一招手:“倒也正好,金印拿來。”
少年聞言趕緊過來,把脖頸上的項鏈一扯,竟是挂了個小印章在胸前:“爺爺,那些西班牙人不管了?”
“之前說了,定下的界線可以不改,但他們必須得爲大明獻上貢禮,不然免談。”
“嗯!”
少年就是當初永樂年間呂宋總督的後人了。
船隊在海上和西班牙船沒談攏,然後大敗西班牙船,并開始進攻聖安娜港城時,一夥伊洛克土著人就擁着這娃子出來了,若不是這少年揮舞着一面褪色嚴重的三辰旗,槍子兒得吃到飽。
随後王承恩見了這說着一嘴帶着閩語口語和詞彙的蹩腳官話的少年,得知了少年身世。
永樂年前,三寶太監下西洋巡莅至呂宋,奉诏委任呂宋當地的華人首領許柴佬爲呂宋總督。
許柴佬此後在呂宋二十年,總督全島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也組建起了以華人爲主體的地方政權勢力,頂着大明的名頭,呂宋地方也沒什麽勢力敢對他們下狠手。
但二十年後,許柴佬年老體弱,念及自己烏籃血迹,想要回老家泉州晉江落葉歸根。
于是乘船渡海返鄉,将總督之位以及金印傳給了兒子。
大明對海外的輝煌時刻就那幾十年,幾十年一過,許家的呂宋總督名頭在呂宋當地就不再是保護傘了,而是禍根苗。
許家遭到當地勢力以及呂宋國王的傾軋,政權破滅淪喪,族人更遭屠戮。
但許柴佬在位時背靠大明,引進了大量先進技術和文化,惠及當地住民,伊洛克族人見狀不忍,暗中庇護許氏一族,方才有現在這少年一大家子人。
而他們一出現,王承恩看過金印之後,呂宋總督的旗子直接就立起來了。
這邊南洋公司和鄭家殺掠,呂宋總督就開始安撫地方百姓,然後百姓遭不住,隻能求到呂宋總督頭上,讓他來求着兩家幹點人事兒。
後頭兩家約束下軍紀,紅臉白臉一轉換,聖安娜城就安定了下來。
但搶走但銀子肯定是不能還的。
雖然我大軍軍紀惡劣,但咱們幫你們趕走了西班牙人啊!
所以你們得表示下感謝吧。
還得喜迎大明朝廷的統治吧,全力配合公司的工作吧。
整點萬民傘還有血書,把你們這幾百年受到但來自外族人的委屈都寫上去,送往大明朝廷,當然,這個僅限于華人遺民啊。
不會?
那咱們手把手教你寫,臉色有點白沒關系,冷?這天氣怎麽可能會冷呢?暈過去了?這才寫幾個字啊!換人換人.
血書寫完挂了一片,萬民傘一個個鋪展開。
對于呂宋島的土著來說,就是異常的詭異可怖了。
而王承恩這邊把少年的金印蓋在紙上,随後将紙橫在少年面前:“大祿,能全都看懂嗎?”
“能!”
“念給爺爺聽,用官話。”
大祿頓時緊張,努力調整着口音:“公司享有‘勝安拿’一地駐港權,駐軍權,出入關稅.”
這邊念着文書。
而城堡外的聖安娜港城,已然是人聲鼎沸,來往行人交織不斷。
福州,台灣,呂宋的海上航線此前就有。
但這回,南洋公司控制了海外港口,和以前大有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