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進城了。
大量的兵力湧入城内,自然對八旗住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最大的影響就是諸黑旗把正藍旗,鑲白旗,正白旗的地兒給占據了。
當年八旗怎麽搶地方的。
黑旗軍沖進來也差不多。
雖然城東片區的八旗早在前半夜就開始轉移财産了,但如今沒地方住卻是個問題。
找親戚家擠一擠,旗主安排一下,或者幹脆在大街上搭帳篷。
但一時間近十萬八旗家眷家奴又如何能簡單的安置。
讓人沒想到的是,剛上任的攝政王兀兒特站了出來。
先是宣布京師今晚不實行宵禁,給八旗更多的時間尋找過夜之所,随後更是主動讓出了正白旗的駐地,讓八旗不至于全員睡大街。
也因此。
三更半夜之時城内燈火通明。
不少人幹脆就圖個新鮮在夜裏打着火把溜達,也整點不一樣的夜生活。
正好。
既方便了八旗在這夜裏聚衆議事,車馬交錯之間,正黑旗派出的人也在城裏遊走,将來自黑旗王兀兒特的請柬送到。
“那就收下吧。”
洪承疇有些苦惱。
黑旗王智勇雙全,還精通漢學的消息他也有所耳聞,但他還不想卷入八旗與黑旗之間的鬥争,隻想靜靜觀望。
可下人說人不肯走,那也就隻能把請柬收下再說。
老仆人去了,片刻又倉皇着小跑回來了。
“老爺!他們闖進來了!”
“什麽!?”
隻穿着一身裏衣的洪承疇正洗腳準備睡覺呢,頓時坐不住了,叫丫鬟擦擦準備穿上鞋出去看看。
這啥意思?
但很快他就不用想是啥意思了,因爲六名提着單刀的粘杆處缇騎已經站在他房門口了。
“帶走!”
“啊!?”
幾人二話不說上去就趕開丫鬟,一腳把來阻攔的老仆人踹開,從腰後抽出繩子就把洪承疇給捆了個結實,兩人将人往肩膀上一抗就要走。
“來人呐!來人呐!老爺被綁架啦!”
老仆一陣尖叫,引來幾個護院的。
但見了缇騎明晃晃刀子,根本不敢靠近。
“滾開!黑旗王要與洪承疇叙話!膽敢阻攔者!殺無赦!”
而洪承疇面上自然驚愕。
一晃眼都被擡出門了,說是現在位高權重,但滿清對他的防範隻有他知道。
沒有武職在身,當年的兵力家底也被拆的一個不剩,護院來的倉促屁用沒有,那驚愕也沒有用了。
隻能在離開前往朝裏頭喊話:“不需驚擾他人!老夫我去去就回!”
完事兒洪承疇不忘朝着抗自己的人說道兩句。
“幾,幾位能不能給老夫找一身衣裳,如此前去面見王駕,實在有失體統.”
缇騎根本不理。
洪承疇轉手就被塞進了馬車,一颠一颠之間未免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今晚被帶去是爲了什麽,都是前所未有的事兒了。
至于羞辱失儀與否
爛命一條了!
颠颠倒倒小半個時辰,在大道上奔馳的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簾子被掀開,洪承疇被搬運了出來。
一看周圍,他發現自己居然被送到城南來了。
中營參将署。
“王駕在此?”
本以爲會面地點是個被占據的某個王府呢。
缇騎給洪承疇解繩子的功夫,他一看左右。
嚯!
居然已經有人在參将署門口蹲着了。
那人驚惶之間見了洪承疇當即大喜,一邊疾呼一邊跪地道:“洪大人!都尉周世顯見過洪大人!”
這人誰啊?
正疑惑,又一輛馬車趕來,簾子一掀開,一名骨架高大蓄發皆白的老人頂着視死如歸的臉就走了出來。
見了洪承疇,老人不免遺憾搖頭:“果然彥演你也被擒來了,想不到啊,想不到那尼雅哈早就投靠了正黑旗。”
聽聞此言洪承疇這才陡然醒悟!
是了,之前說葉赫那拉氏或還可能心懷大明,讓城南部下的暗子去接觸了。
乍看有些希望,但一轉眼
“想不到啊想不到”
苦笑着搖搖頭,密謀通明的事情敗露了,難怪有此一遭。
但是。
多看那周世顯幾眼,洪承疇也想起來了。
之前崇祯皇帝尚在時,爲其女坤興公主招來的驸馬嘛,太仆寺卿之子,隻是他爹在闖賊拷饷時沒撐住,不然大清對歸降的臣子皆是官複原職的待遇,也是顯赫家門。
但現在不成,隻一個小小都尉。
而且參與密謀的似乎沒這個人啊?
“成!人齊了!”
站在門口的尤守龍滿意的點點頭,前兩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檔案對比,都認識,當年祖大壽還曾經是錦衣衛的通緝對象呢,沒有抓錯人的可能。
剩下一個也驗明正身了。
“陛下,人都帶到了,就在門外候着呢。”
朱由檢聞言放下手頭折子道:“将周世顯羁押,派人去問問我兒她還認不認識此人,若我兒說不認識,那改天就給放了.召祖大壽進來。”
“嗻!”
外頭缇騎很快得令,架起祖大壽就往裏拖。
“老夫先行一步!”
正在穿缇騎送來的衣服的洪承疇隻是苦笑。
他也很想視死如歸。
但他隻覺得這份心氣若是硬要表現出來,隻會顯得虛僞又可笑。
一晃眼,祖大壽被帶進了參将署衙門裏。
朱由檢重回老家,自然也是散了維京辮重新束發,換了身常服袍子,也重溫一下文明人的生活。
同時還方便與熟人叙舊。
見一眼熟的光頭白胡子老者被拖拽了進來,朱由檢頓感不悅。
雖說是不擇手段一定要帶到。
但這實在缺乏禮數了。
“賜座,放到近前,來上個小茶幾,把這桌子也撤了。”
一番招呼着。
被帶進來的祖大壽也是因爲朱由檢的聲音而爲之心悸,待得坐定後與朱由檢相隔不過三五步近距離對視,一個照面,先是恍惚,随後整個人漸漸呆住了。
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呆滞幾不能言。
朱由檢手頭一邊親自下手泡茶沏茶,一邊打量了下這久未謀面的老将。
“祖帥相較之前,憔悴許多。”
遞一杯茶水到祖大壽面前,朱由檢淡然一語,看着眼前這個已有枯槁之相的白胡子老将,心頭多有感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