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是待不下去了。
老愛家可沒打算天子守國門。
如今内憂外患之下,急需一個安定的後方,免得一不小心連回轉騰挪的餘地都沒有。
就算是苟延殘喘,那也得喘下去。
而既然都做起了跑路的準備。
自然得做的周全。
京師内的餘财被李自成搜刮一次,滿清抵達之後又直接霸占了北京城,基本上是把财富全集中在滿人群體身上了。
不需要再多搜刮。
剩下有價值的,就隻剩下京師的人口了。
特别是各類匠戶。
所以大清出關避難的隊伍之中,除了皇帝與宮人,就是一批匠人,且他們還要在皇帝出發之前就出城試水探路。
如果他們安全抵達了關外,皇帝就會在重重護衛之下出關。
差兩個月滿十歲的大清皇帝福臨也是剛知事的年紀,本就對城外戰事感到惶恐,如今聽說要準備出城,心有言語,但遍觀左右房間冷清,外頭卻是騷亂,隻身邊有兩個朝鮮閹奴。
招手朝他們道:“本汗不想出城。”
“這奴才這就去通告。”
閹奴殷切的磕頭後退了出去。
但福臨看着閹奴的目光不免陰郁。
他知道這奴才是在糊弄他。
因爲諸王,貝勒,貝子等平日并不在皇宮裏侍奉在他這位皇帝身邊,而是候命于多爾衮的王府之下。
想到這裏,福臨的小腦袋瓜思潮翻湧。
掙紮之下,他看向了剩下的那個閹奴。
“還有多久到念書的時候?”
“禀大汗,還有一個時辰。”
“那你去攝政王府,請,請汗阿瑪過來,本汗想見他。”
“.嗻。”
跑路這一塊兒。
我大清皇帝也是有天賦的。
隻不過福臨還未長成,而大清的實際掌權者,已經徹底變成了多爾衮。
皇叔父攝政王獨一份兒。
所以即便福臨豁出去喊了一聲汗阿瑪。
依舊沒能打消多爾衮送福臨出關的念頭。
反而更堅定了他的想法。
走出皇城的多爾衮精神煥發,福臨主動一聲爹喊的對他來說格外滋潤,也讓他重振雄心。
侄子變兒子了,生活就更有奔頭了。
等把兒子送出關了,得玩命保下基業啊!
所以,阿濟格對天津衛的進攻更爲頻繁了。
猛攻五日後,滿清巴牙喇幾乎是每天都得補充挑選一次,滿清索倫兵都快死絕了。
天津衛北側城牆倒塌,周邊其他小衛城皆淪陷,城外戰壕就剩下緊挨着城牆的部分了。
清軍攻入城内後雖然被飛雷炮給炸了出去,但明軍主将高傑已生出退意。
黑旗水師此時不得不站了出來。
将船上的卡隆炮搬了下來頂在缺口處打霰彈,清軍連人帶着盾車擋牌一并轟的七零八落,如此,才稍稍穩住了城内局勢,還能打一打巷戰。
但清軍火力依舊在摧毀城牆。
“時刻準備把卡龍炮收回吧,也就這幾天了。”
早已登船的林旺站在船隻桅杆的望台上眺望天津衛以北,可以看到滿清的大軍蠕動,數支隊伍正奔着海岸過來,防止黑旗水師要幹點啥。
不一會兒,岸上傳來炸響。
“喲,放炮了,走吧,返回天津衛南部。”
說起天津衛,林旺臉色就不很好看。
以往做錦衣衛時不甚接觸太多軍中的事務,後頭正黑旗建立,他見慣了那種國度内的資源任由君王調動,飛速高效的轉化爲戰争資源的模樣。
加上繳獲與掠奪,使得正黑旗飛速轉變爲一支披甲率極高,武備精良充沛,戰力彪悍的軍隊。
而對比下明軍,就更是讓人咋舌。
大明要比正黑旗富出不知幾何。
偏偏高傑作爲江北四鎮,麾下披甲之兵不過六千,其中鐵甲隻有一千餘,甚是寒顫。
兵士缺衣少食,凍傷者更甚于被建奴殺傷。
能打成這樣。
“全賴漢軍忠勇啊。”
隻要不壓迫過甚,漢軍都還是能展現出戰鬥力的。
而一座堅城出問題往往也就是内部問題。
聯系起來的情況,就表現在了山海關。
遼東鎮乃是關甯軍的基本盤,即便落入滿清之手,依照滿清的招撫政策,山海關一帶地方駐軍,中底層官員也依舊是漢人,且還是和關甯軍有些關系的漢人。
這就導緻吳三桂反正後,他們的處境很是尴尬。
又逢正黑旗大軍逼關。
如今清軍鎮守山海關的主将愛新覺羅·滿達海,還是在正黑旗來招撫時才知道吳三桂叛清了,當時他激勵衆将,也安撫山海關内大小漢民。
可一轉眼。
滿達海開始控制漢将,下了幾個綠營佐領的兵權并将他們統一關押。
反正綠營小頭領,沒個主見,換一批和關甯軍沒有那麽親近的。
這一換。
就換出問題了。
因爲正黑旗正好開始嘗試強攻山海關。
這邊換人那邊招撫帶攻城。
于是這十二月中旬。
黑旗國旗下黑黃旗與黑旗巴牙喇營猛攻角山長城兩日,角山城内綠營嘩變,主動放開了一段城牆引黑旗軍登城。
待得天明,正黑旗奪下角山城。
黑旗王女蔚淖聽聞戰果,大爲欣慰,對城内歸降漢軍大爲贊賞,賜銀賜衣,納入黑藍旗。
這番待遇和城内滿清對比鮮明。
山海關内形勢因此更爲緊張。
且正黑旗攻勢不停,自角山長城,山海關内,山海關外,三面夾攻山海關,放火放炮,精銳小隊夜襲,除了挖地道外基本什麽都用上了。
奈何城内滿達海誓死不降,要據城死戰。
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将漢軍綠營打亂編入八旗軍中充作披甲人,并于城内捉丁,男十二以上,六十以下,盡皆充軍,就連婦孺亦要爲大軍調動服務。
用武力将滿清内部全民皆兵的理念用在山海關上了。
“陛下說了不能再讓軍中銳士死傷慘重,角山既開,那往關内的糧道也是打開了,不用在彎彎繞繞的運那麽點去,接下來就以圍困爲主,來,讓下面人把這些字條眷抄,等明日用抛石機扔山海關城裏去。”
坐鎮山海關的張廣金把用來攻心的字條給了下去,心頭對城内局勢很是擔憂。
城内那滿達海不似博洛。
山海關更不似甯遠,有自己送上門的内應。
角山陷落必然會讓滿達海萬分警惕。
但山海關已無外糧可用,圍城幾乎必下,但城中百姓若無所作爲,張廣金就怕圍的時間長了,城内出現不忍言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