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借酒發揮什麽的朱由檢自然是不打算這麽幹的。
飲酒之人都知道隻要不是爛醉,那人的意識其實并不會受到太多影響,頂多隻是會讓人變得沖動一些。
之所以要表現的熏熏然。
隻是提前準備好一個随時可以離開的借口而已。
可這就讓羯拉瑪等人一頭霧水。
兀兒特這是要做甚?
還有這酒宴,菜品什麽的倒是沒什麽問題,一嘗就知道出自黑旗城内專供公職人員,旗丁交費也能吃一吃的大食堂師父的手筆。
可座椅闆凳什麽的就挺粗糙。
明明還是能擠出來一些好木料的好桌椅的。
整個大廳樸素至極,之前擺在兀兒特的大廳裏的那些華美的裝飾物和家具如今全都不見蹤影,唯一能看的就是屋子裏挂着的不少獸皮和幾個獸頭。
但不該問的羯拉瑪等人也就不問。
畢竟兀兒特和那些個朝鮮人與漢人說的話他們也聽不太懂。
悶頭吃喝就完事兒了。
至于爲何要把宴會和自己的辦公大廳兼會客廳搞的寒酸。
原因也很簡單。
作爲大明皇帝,朱由檢是很清楚大明朝堂中的官員對于外邦異族勢力的态度的。
這态度好惡與否,隻取決于三個字。
優越感。
窮,小,弱這三樣隻要沾上兩點,那麽大明對待你的态度就可以用慈祥二字來形容。
恭喜你,你将收獲到大明的青睐,不但能加入大明這個慈祥的大家庭,成爲朝貢國的一員,接受大明的賞賜,享受到諸多福利,和其他朝貢國掐起來了大明還會幹預,且或許還能有幸成爲‘不征之國’的一員。
如果像是北方蒙古諸部那樣占據的領土廣闊,人丁殺之不絕,且有兵有甲。
那無論伱表現的有多恭順,大明内部磨刀霍霍之聲依舊不會停歇。
而黑旗城的簡陋與規模,足以表明正黑旗的族群規模不大。
眼下再加上窮。
頓時在漢人使者與朝鮮使者眼中,正黑旗就成了一個極易管控招撫的對象。
想到這兒,朱由檢心頭忍不住暗歎一聲。
如果不是擔心今後被大明背刺,他也沒有必要玩這一出。
總之先将名号與封賞,還有合作渠道給正黑旗争取到。
最終一場簡陋的宴席下來,大明使者得到了黑旗兀兒特大有歸順明朝之意的答案。
朝鮮使者見狀爲将來反清之時多出一個強援而欣喜。
翌日,兩隊使者就火急火燎的離開了。
欣喜歸欣喜。
但在他們眼裏黑旗城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天寒地凍不說,還滿城的野人,居所也粗陋,我大明的官老爺往日睡的是什麽!是蠶絲被!在這裏蓋獸皮取暖,像話嗎?
咱們沒要好處就走了,也沒有克扣朝廷發下的封賞,這是在照顧野人呢。
窮成這樣了,手裏頭估計也摳不出幾兩銀子。
而等他們一走,朱由檢自然讓那一群侍女出來把家具什麽的重新裝點好,熊皮地毯什麽的也鋪上,香爐火爐還有山大王虎皮椅子也不能少。
最重要的,還有地圖。
錦衣衛與朝鮮水師達成合作,同時也建立了通往大明的信息通路,且直達山東第一線,可以直接從林慶業處獲得大明北伐的第一手戰況。
嘩啦啦紙張展開,一副巨大的手繪地圖展開,邊上是大明遼東輿圖,以及一副沒有任何标注的地形圖。
三幅地圖挂成一列,手繪地圖居于中間,朱由檢撚一把胡子辮兒。
“研墨。”
“是。”
候在旁邊的婢女不敢探頭看地圖,聞言就乖乖開始研墨。
而朱由檢的手指也開始遊走在這場由他親手繪制的地圖上。
大明北伐,建奴不得不防。
李闖未滅,建奴也不得不防。
所以朱由檢的手指最終停在了沈陽一帶,可随後又歎息一聲。
之前倚賴冬日苦寒大雪,使得阿濟格大軍後勤吃緊,失去久戰之心。
可換了現在,明明正是進取的好時候,正黑旗也不得不被寒冬所束縛,不能輕易動彈。
好在冬日對建奴來說也不是大規模遷徙的好時節。
但至少.
想着,朱由檢指尖移動,而後停在了阿勒楚喀堡。
“廣世!向阿勒楚喀堡增兵五百,明日出發,同時向阿勒楚喀堡傳令,讓他們将巡狩的主要地點放在郭爾羅斯前旗。”
“遵命!”
寒刺骨的冰雪之下,大軍出動必然會有所損失。
但快馬奔襲的騎兵還是可以走動一下的,隻是大雪會讓騎兵的行動速度也大幅下降。
圍困嶽樂部一戰過後,建奴退讓出大片的土地。
朱由檢自然得讓人将阿勒楚喀堡納入掌控,以此确保雪化之後正黑旗可以将穩妥的将領地接收過來,同時也算是一個盯梢的地方。
有這麽一個據點,騎兵就可以窺視到退至沈陽一帶的建奴動向。
好讓朱由檢能在事态更快得到建奴的情報。
剩下的就隻能等冰雪消融的春天了。
而在朱由檢盤踞于黑旗城等春天的時候。
王承恩覺得自己的春天已經來了。
就算冬日裏的陰寒氣也沒讓他的精神有絲毫的萎靡,邁着步子在軍火莊園裏走的虎虎生風,腰杆子挺的筆直,乍看上去絲毫沒有宦官應有的那股子殘缺陰氣。
連說話都中氣十足了。
讓那些個跟了他多年的家仆暗地裏啧啧稱奇。
無他,糖廠的利潤太高了。
即便王承恩隻拿三成,用以維持軍火莊園與寶船廠也綽綽有餘。
而大量的白砂糖産出擠兌了大明原有的制糖業,使得白糖價格下降,以往隻能在權貴富戶手裏的甜品,現如今一些小農咬咬牙也能嘗嘗味兒。
受衆變廣,收入自然格外恐怖。
這也使得一些與制糖業有牽扯的大明朝臣對王承恩格外仇視。
但終于有了一門靠譜的内帑進項,隆武皇帝自然極力維護王承恩。
且嘗到白糖甜頭的他開始自然想到了對外出口,所以除了北伐之外,隆武其餘的精力都放在了糖廠擴建以及制糖的甘蔗上。
有隆武皇帝明牌撐腰,王承恩做起事來也方便許多,自然春風得意。
也因此,朝中東林對他更是排斥,甚至對那些與王承恩産生過交集做過些買賣交易的,直稱其爲王閹黨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