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送來的東西不算多。
但也足夠使得鄭成功心頭寬慰不少。
五柄那強悍又珍貴的新式火铳,能保證他自身的安全,也有機會能夠在戰場上發揮關鍵作用!決定勝局!
糧草雖不緊缺,但能多帶些也無妨。
但是
要他帶個十三歲的娃子在身邊這算什麽事兒?
夏完淳?連表字都沒有?
江南名士,長樂縣令之子?
自幼聰慧,五歲知五經,七歲能詩文?
可大軍是要開往戰場鎮壓起義平叛啊!
正當鄭成功臉色一苦一邊想着怎麽拒絕才好,一邊接着看王承恩派人送來的信件時,後續字眼卻是讓他神色一肅。
原來這娃子來頭确實不簡單,且這封信中也有這娃子恩師授意的意思在裏頭。
那可以帶一下。
轶符先生陳子龍乃南京兵部第一位上任的官員,隆武陛下剛剛繼位他就來了。
大行皇帝在位時他就是在兵部就職,朝廷一立他直接走馬上任,第一時間就爲南方兵事提出了許多的不錯的谏言,算是第一個頂梁柱,把南京兵部給支棱了起來。
按鄭成功與張煌言兩人的想法。
兵部尚書這個位置就該由他來做才對。
但或是自謙,或是因爲隆武陛下想讓靜幹激進些的年輕人上位,這個位置落到了張煌言手裏。
眼下讓十三歲的夏完淳跟着大軍上前線。
或許有磨練弟子,早日爲國出力的想法?
這教育方式.名士嘛。
鄭成功表示不好說。
但實際上,此時正在南京兵部撰寫折子的陳子龍對此事毫不知情。
甚至就連夏完淳的親爹都不知道,自己本來應該呆在家裏好好讀書的兒子已經偷偷準備好了上戰場的行裝。
讓王承恩對此很是感歎。
陛下自從天神下凡後就沒有看錯過人。
隻是讓這血性少年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去戰場旁觀一遭,背後本就罵聲一片的自己再多背負一點也無妨嘛。
“是非功過,自在人心,嘿嘿嘿”
輕撫眼前紅漆幹透還沒多久,隻是小樣就有兩人高三人長的船模,王承恩抖着肩膀奸笑了片刻,随後又飛速收斂,看看左右沒什麽人便立馬找來紅布将其細細遮蓋。
“還是得再派人去一趟朝鮮啊,這沒個消息,心裏沒底。”
遊走兩圈确定都蓋住了,王承恩這才嘟囔兩聲轉而兩手往身後一背,頗有些意氣風發的走出了這寶船司内的偏僻房間。
“把門鎖好了,不是那特定的幾個人靠近這裏啊,直接就給逮住關起來。”
“小的知道。”
“知道就好!就怕你們不盡心出了纰漏啊,咱家整日提心吊膽的到處跑!”
家丁努力賠笑表示自己的忠謹。
不忠心不行啊。
先不說他們家這兩三代就指着這位了。
再說一位對當今陛下有擁立之功,但卻不貪戀任何權勢,沒有接受實權封賞的大佬,且本身家财資本雄厚,背後更是與有南京地下皇帝之稱的鄭家牽扯甚多。
與鄭家有牽扯,那就是與錦衣衛有關系,與軍方有關系,皇城之内的宦官更是趕着往這位身邊貼呢。
這一連串加起來,手眼通天不外乎如此。
可王承恩自是沒法完全看穿人的心思的。
瞥一眼家丁,心頭隻想着還得是咱的陛下啊。
人都沒親眼見過呢,直接把人滿肚子心思都給看透了,準的不像話。
朱由檢也隻能說确實。
青史就在眼前,一個個肚子敞亮的露出了心肝腸肺,到底吃了幾碗粉一目了然。
朱由檢之所以把這麽些重任都托付給王承恩,原因也是如此。
一棵樹上吊死的交情。
想到這裏就讓他覺得異樣安心。
這份忠心值得百分百的信任,且無論王承恩在實行這些重任時對待其他人是個什麽态度,是大奸大惡或貪婪殘毒,世人如何看待他。
這些都不重要了。
對大明來說,忠誠才是最重要的。
大明最缺乏的,也就是忠誠。
十三歲的夏完淳或許沒有任何真材實料可言,但他不會投降,這一點就足夠了。
隻有足夠的忠誠才能撐起大明這腐朽又愚昧,且還在不斷内耗的孱弱軀體。
所以說。
朱由檢其實很羨慕現在的大清。
他們還能通過強硬的軍事手段将國内利益核心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除了核心之外都是奴隸,但又不得不臣服在強權之下,在八旗制度所帶來的渺小希望中掙紮。
他們還是大清這張餐桌的主人,可以随意決定餐桌上食物的歸屬權,并且有随意驅逐食客,外帶掀桌子的能力。
而如今的大明皇帝陛下,大明皇室,已經成了餐桌上最爲肥碩臃腫,吃的最多的食客。
滿是贅肉的胳膊擡不動桌子,隻能規規矩矩的與其他食客分食。
想要無故驅逐其他食客?
那麽最大的可能是被其他食客吞吃。
“額真,先頭部隊撞上裴伍了。”
一聲呼喚将沉思中的朱由檢喚醒:“不是讓他回來後在甯古塔等候嗎?”
“他身後帶了一個小車隊,是兩個朝鮮人爲額真獻上的軍資,助我軍讨伐建奴。”
“哦?什麽軍資?”
“火藥與一些糧秣。”
這一句話讓朱由檢興緻乍起。
“車隊編入後軍,交由三水管理,然後讓玉才把那倆朝鮮人帶來我看看。”
“嗻。”
焦伯慶在馬上打千後縱馬離去,片刻之後,他就帶着三騎慢跑過來。
有裴伍指點,李承善和李承文倆兄弟自然不會認錯人。
不如說朱由檢的體型擺在那裏,隻要一照面,他必然是黑旗軍中最顯眼的目标,也是因此,在攻打那兩個衛所時,他就沒有身先士卒的打算。
甯古塔時是炮火壓制了對方射手,黑旗軍甚衆更使得其不能兼顧,不然朱由檢也會多考慮一下再扛着牆沖鋒。
“見,見過貴人!”
才靠近,李承善和李承文兩人便急忙翻身下馬。
“兩位軍資來的正是時候,本将不勝感激。”
擺擺手讓錦衣衛給兩人攙起來,朱由檢徑直回以漢話笑道:“朝鮮國與我大明乃一脈血親,一片苦情天地可鑒,本以爲朝鮮受制于建奴必然難助我軍。
更别說我軍乃是孤軍深入在敵大後方,如此境地,本将确實沒想到居然有朝鮮義士願意跋涉千裏至此相助。”
兩人聽了神色激動,還想接着說些恭維的話。
來之前兩人就遠遠看過黑旗軍的陣勢,龐大的隊伍裹挾大量的俘獲,一眼根本望不到頭,可這明眼人一看就是大勝歸來之師。
這般雄壯的軍隊,兩人自然神往。
自己也是帶着供奉來了,主将更是要與他倆叙話!
這不乘機在這軍中撈個職位!?
可朱由檢卻是就此打住,說是回甯古塔再設宴?
兩人臉上笑容依舊。
錦衣衛都說了,能被接見已經是天大的榮幸了!
還有宴會招待?
好啊!好的不得了!
而朱由檢看過兩人之後,關于對朝鮮的進一步謀劃也在他腦中開始了。
(本章完)